萧玖好奇道,“那是大人养出来的树?”
杨国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又轻描淡写的收回视线,随口回答道,“一株杂草罢了,它爱长,也就由着它去。”
“主人爱之,杂草也可媲美玉树。若不爱之,当与院中草木别无二致。”
萧玖说道。
而那株杂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侍弄过的,不然怎不见院中其他草有它一半儿长短。
周武平顿时好奇了,寻常人家谁会养一株其貌不扬的杂草在院中?
“我可否去看看?”
他好奇问。
杨国斯没拒绝,开口道,“殿下只管前去一观。”
“多谢杨老。”
周武平好奇的走过去,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株被偏爱的杂草有何不同。
坐在屋内的二人,气氛变得安静。
忽然萧玖耳边响起杨国斯的声音,对方说了句,“你与我倒有几分相像。”
相像吗?
不论是从二人的气质,到行事风格,似乎看起来确实是,但又都没有一样沾边儿的,也不知他是从哪看出的像字。
“是吗?那小臣多谢杨老夸赞。”
萧玖礼貌的恭维了一句,静静的喝茶。
面对这个当朝太尉,他没有表现出同龄人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局促。
杨国斯也是观察了他许久,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人确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气魄。
“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嘴中突然吐出极低的一声呢喃,萧玖抬头注视着他。
只见老人扬起一抹浅笑,那笑里莫名的带了点神秘莫测,叫人捉摸不清。
他道,“朝中总有些看不惯老夫的人,你与老夫太像,难保他们不会将矛头对准了你,这对你将来的仕途可不利。”
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一个杨国斯就够了,他们可不想再看见第二个。
一个尚未成型的危险,就该扼杀在摇篮里!
萧玖听懂他话中的真意,出言询问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你认为呢?”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萧玖的问题,反而将问题重新抛给了萧玖。
两人都在彼此试探,萧玖并未对他这看似好心的提醒认真,反而在心底猜测起对方将这话说给他听的用意。
正当两人相视无言时,周武平回来了。
他绕了一圈儿,左看右看,杂草也还是那株杂草,并没能看出朵花儿来。
坐了这么久,萧玖他们也该告辞了。
杨国斯年纪大了,周武平没让他送。
正当两人要离去之时,萧玖又回头看见了那株人高的杂草,像是随口问道,“杨老为何对这株杂草爱护有加?”
院中其他养着的花花草草并不多,只有这株草最为显眼,好似要盖过满院草木风头。
跪坐于室的杨国斯先是愣了一下,大抵是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以才让他多思考了一会儿。
他抬头,重新望向门外的萧玖,平静的答了句,“好养活。”
明亮的小院内生机勃勃,几步远的室内却是阳光照射不进的地方,安静幽然,像将一切生机隔绝在外。
老人独坐在阴影之中,好似与室内的安静融为一体,平静无波。
哦,原本是这样。
萧玖听罢,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周武平还在为杨国斯意外的和善和夸赞而欣喜,萧玖就不了,他只是在脑内回放着今日和杨国斯相处的一言一行,思考着杨国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只是今日短暂的见面,并不能让萧玖看清他。
对方真的像外人说的的那样,是个与世无争、和善又淡泊名利的老人吗?
恰是萧玖回驿馆,青溪先生问他去哪儿了。
萧玖回答完,顺势问道,“老师对杨太尉可有了解?”
青溪先生一愣,淡淡说道,“知道。当朝太尉,王上的心腹知己。”
“但此人,不可相与。”
萧玖眉毛动了动,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何出此言?”
青溪先生毕竟人不在朝中,但他也有几个朋友在京都,曾听人提起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他细细回忆,说道,“杨国斯此人虽出身贫寒,然学识不浅,又极善人心。在当今王上还是个公子时,一次偶然,他救下了当时惊马的大王,后来两人就逐渐成了朋友、知己,最后是君臣。”
“他从不与朝中众人深交,但也不主动结仇,只一心效忠大王,说是纯臣也不为过。但每一个与他作对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从少年时就跟在当今齐王身边,既有救命之恩,又有从龙之功,可这样一个人,在发达了之后却没有大意骄傲,反而一如既往的低调,试问世间几人能够做到杨国斯这般?
室内一片沉默,萧玖品了品青溪先生的话,不由疑惑,“他能一路坐上太尉之职,自然不缺心机手段。对敌何需仁慈。”
这在萧玖惹是有人主动挑衅,反击是必然的。
怎么就能说杨国斯是个不能相交的人呢?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青溪先生不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玖,他的小弟子或许真的不缺狠劲儿,缓声说道,“他忠心王上,可这份忠心是如有一天,大王要将齐国拱手送人,他亦不会反对,只会支持大王的决措。”
萧玖一怔。
“如此,你还觉得他是忠心否?”
“他忠心的,到底是王上这个人,还是权势地位?”
见萧玖沉默不说话,青溪先生知道他听懂了,他的小弟子何其聪明,怎能看不出这样的忠心下其实已是祸心,根本就不能算是忠了。
大忠即大奸,这个形容在杨国斯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偏偏大王身为当局之人,无法看清楚事实真相。
半是为告诫,半是提醒萧玖,不想让他与杨国斯走得太近,青溪先生继续开口说出一些事情。
“朝中这些年死的忠臣里,有多少是他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又有多少贪官污吏是被他故意推出来杀掉?”
“忠奸两面都有他,似善非善,为恶时又行善事,如此之人怎敢相交?岂不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