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地是晋国的发家之地，虽然小，但历来国君都很重视，阿衍小小年纪得封虞地，跟她未来秦侯夫人的出身有莫大的关系。

是了，邹氏一死，赵盾不在，赵朔便成了尴尬。虽然是长子，却并非赵氏血脉。阿衍以后嫁去秦国做王后的可能性极大，阿衍封地的长官，日后就是她的心腹。赵盾虽然不能继承赵氏的爵位，却能够在秦国有更大的前途，要叫人知道，也不能说赵姬和赵盾埋没了继子。

我原先对赵盾有些芥蒂，本不想应允。赵姬又说：“此事重大，阿郑若是觉得不好料理，我自有法子同父侯进言，只怕阿郑心里恼了我，我必先寻了你允诺，你若是不愿，我再想其他法子。”

“并非不允，只想着阿衍的封地统共那么十几里，不敢求到晋宫中去，就是委屈了公卿子孙。何况前日里灵姬夫人遣人到我这里说，她有一族兄想求一份差事，只待同君侯说了，便派往虞地。”

“灵姬夫人的族兄，少说也有双十了吧，阿衍还不过周岁，待她出嫁理事，且不说那位公子还有几年好活，单单论情分，又哪里比得上从小培养的忠心。”她不满道。

我皱眉，摇头。

她似心有所悟：“灵姬夫人的族兄——必定是哪位王孙，哪里用得着上咱们晋国找一位女公子讨差事，阿郑你莫不是不想应允，挤兑我的吧？”

“哪有。”我讪讪笑道，“阿姐不信，且去查证，于阿姐而言，我为何要舍赵朔而取那来路不明的‘族兄’？”灵姬虽是天子的外孙，却是王姬丈夫的庶女。所谓“族兄”倒真有其人，寻差也是真，只不过不是寻到我这里，乃是寻到姑母一位管事那里，说是要做甚内廷官，阿姐真去查证，彼必定难以启齿，正好叫她混淆了。

“我知阿郑是明白人，父侯年纪越大，便对那些小的越是宠爱，失了分寸也是情理之中，但阿衍的事是大事，我想他不会犯浑，阿郑且等我消息，我必不让灵姬如了意。”

“阿姐好意阿郑心领，只是记着，她再如何也是父侯的物件，莫为了我因小失大，我才真真罪过。”我特特说了“物件”二字予她领会。

“穆夫人，衍公子醒了，奴可要抱她过来？”阳蔡在堂下请示道。

一般来说，我会客时不令阿衍前来，赵姬却是为阿衍而来，我必令她对阿衍有好感，才方便行事。

“来给我瞧瞧，我们的晋长姬阿衍，大姑还不曾抱过呢。”赵姬喜笑颜开，一副期盼的样子。她自己生了赵穿，十分遗憾不得一个女儿，赵衰年纪大了，竟不知还能不能给她一个女儿，她嫁得迟，别的妾侍生下的女儿只怕也不跟她一条心，我自有信心她会厚待阿衍。

送走赵姬，我亲自哺乳阿衍一阵，便有人来报消息，说楚国的使君到了城下，求见桇夫人。我才松快些，又紧了弦：“姑母可应了？”

来人定不是商臣阿兄，即便他找我有事，也是从封地上传信来，更不可能是姨母，姨母差我，应当是蒋奴遣了宫人，绝不可能是什么使君。

“应当是请进宫中，夫人放心，隗夫人陪同，出不了乱。”

“快些同我灌一桶冰水来，快。”

“做戏就好，何必来真的，只是这一趟，少不得好几日不得亲近衍公子了。”她惋惜道。

“那总比我因此被问罪，无人照应阿衍的好。”我漫不经心道，“怪道晋国要娶秦女呢，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被冰水灌一次，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这样的事夫人还是少做，万一害了子嗣可就不好。”

“磨蹭害人……哎呀……咯……生冻……死我也……”我颤抖道。

“奴看着都不忍心。”

“别停。”我拽住她的手腕，紧咬牙关，“待晋宫有人出来，你再去请医官，这些日子阿衍得你全权照顾了。”

“夫人的嘱托奴一定做到，只是奴看着不忍心，夫人当真没有其他法子？”

“君侯势在郑伯，干楚国什么事，可他偏偏派人来，我不为我的外大父求情，只怕他要宣扬得天下皆知，我是个负心寡情之人，我若真应了，阿衍的位子就果真不稳了。”

“奴也曾听闻楚王为人，晋侯一向护着世子，又怎会怪罪您？”

“你也知道他护的是世子，我毕竟从未央宫里出来，当年的不谷子姬随时是我的下场，撇去秦宫我什么都不是。你可要记住了，郑伯和楚王，没一个好的。”

“奴自然知道。”她抹了眼泪，“夫人受着些，奴叫人去熬姜汤，夫人要快些好起来。只求以后夫人作践自己身子的事少一些……”

“呵……熊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