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四人收拾停当,沿着仙缘路向西离开了混元镇。地势逐渐升高,你们走上了吉安山道,偶尔回望,眼下的混元镇屋瓦楼舍,东缘河隐约穿行而过,再远处‘镜缘锦绣’尚望,再后面,就是无尽的群山和云雾了。”
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面,不管怎么,他们这是离开新手村了,冥冥中的命运逐渐开展,即使将来再回此地,也不会是眼前的心情。
吉安山道,两旁树林灌木不断,这条路应该就是往来众人生生踩出来的一条山道,人越多则路越宽。
矮壮的信差背伞走在前面,高胖的护院扛着护身棍跟着——八戒的身材、猴哥的武器——萧征和宁晨野一起在后面走,道长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难道我这个书僮竟是沙和尚?
萧征一路思维奔逸,神游天外世界。
“随着逐渐深入山道,原来还有迎面而来的行人,如今也都没了踪影,林间的山道一下子寂静下来。你们也加快了脚步,提高了警惕。”
“呃,我说一下,”葛良突然举手示意道:“这里有没有能抄近路的地方?”
帷幕后面停了一下,看来是在投骰子,“没有,这里是一条笔直开出来的路,直达合阳县城。”
“哦,好吧,那么,我能听到什么吗?我耳力好哦。”这个在镇子上偷听别人说话差点儿搞出大地震的家伙还是不死心。
“可以。”
“你隐约听到前面道路上有喊叫和哭声,只是很模糊隐约,由于山路起伏,目前你们看不到什么。”
玩家眼中没有灾祸,只有故事、装备和经验。
四个人兴奋了起来。
萧征看看大家说道:“谁有潜行或者类似的技能可以用?我们不要贸然冲过去,尤其是有这种先发优势的情况下。”
宁晨野晃晃自己的技能卡,“我有个叫‘无用之用’的体技能——这个应该是个被动技能,不容易被发现,但好像也没有办法发现别人。”
指望八戒潜行是不行的,萧征看看自己的技能,也觉得自己没这方面能耐。
“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萧征看看葛良,“信差脚力好,悄悄过去,走一段就停下再听一次,直到能听清什么消息,或者发现什么情况。我们三个远远缀在你后面,要是有危险,你就跑回来。”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吓到了葛良,不过他点点头,抱着舍身炸碉堡的神情往前走。
“这算什么?偷地雷的顺风耳?”胖子看着信差这幅模样离开,随口说道。
帷幕后面的眼光飘了过来,范召南脸色发白,低头摆弄自己的技能卡——说书人在他成功忽悠方铁匠卖给他一把锋利小刀以后,又给他换了一张卡,他的武器内容已经是两样了。
葛良尝试了三次,帷幕后面传来了三次投掷的声音。
葛良回身跑向三个在后面慢慢走的人。
“听清了,人不少,”他急促地说道,“好像是一伙人,不过内部起来争执,有女人的声音在哭喊,说什么害死她丈夫又要来抢夺财物什么的,然后七嘴八舌,有个很粗犷的男人声音在叫骂,说什么血口喷人。”
不是被什么山贼埋伏了就好,起码,这遭遇不像是针对他们的。
“你们要怎么办?如何选?”
这是第二次,说书人问到了他们关于选择的问题。
范召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有铁棍,我有飞刀。”他指指葛良,“邮递员走遍天下,应该也有防身的能耐。”
“呃,我有黑伞,开伞可以吓唬人。”葛良也有些心动,反正也不可能退回去。
“老道我会几手小戏法,吓人可以,杀人不行。”宁晨野看来也下了决心,他活动着左手手指,好像在翻转一枚不可见的硬币。
“我们不是为了杀人,能救人最好,起码也能劝架。好啦,我们过去,不要跑,走快点儿就是了。”萧征扭头看看说书人,问道:“我们这样处理如何?”
“你们选,我只负责掷骰子。”说书人就是个莫得情感的叙事腔,“你们快步走过去,不一会儿,对面的声音就更大了,你们也都听清了大致。”
帷幕后面好像打开了一个信号不佳的电视机,几种不同高低和年纪的喊叫声传了出来,间或参杂着有女人嚎哭的声音。
只片刻,随着最后一个山坡翻过去,他们看到了对面的情景,同时,对方也就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道路的中央躺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其实这一伙人大多衣衫褴褛,面色不佳。蓬头垢面看不出来年纪,一个女人跪在他身边,依旧哭号不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道路尽处又多了几个人。
其他的人则已经停止了彼此的争执,看向了他们四人,都是一脸戒备。只是还能看出原来的针对,三个男人,一老两个青年,站在女人和倒卧男人这边;五个男人,基本都是壮年,站在他们的对面。
众人手中都拿着木棒,只是年长些和更憔悴些的,手中木棒支撑身体多于防身之用。几样破烂包裹丢在路当中,老者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对面五个男人中貌似领头的人,也是身背包裹。
萧征与三个人对对眼神,没有说话,四个人慢慢走近,却在三丈之外处停了下来。
女人此时才发现了异状,停止哭泣却不起身,反而紧紧抓住了地上的男人。
四个人中公认应该最会说话的萧征向前走了一步,拱拱手说道:“我们本是前面混元镇黄老员外的家人,要往合阳县迎候自家车马回镇,诸位所谓何事?这等挡路哭喊,实在不成体统。”
“嘿!这等倒灶之事,还有什么体统!”抢先说话的是五个男人中领头人,他虽然衣裳也是破烂,但身量魁梧,像个常年出力气干活的汉子。
“我们崔家几个兄弟与这老头一家,都是兖州山民,那一带两年都遭灾,又是大水又是冰雹,农人都差不多绝了收成,我们这些山民更是愁苦,听人家说这几年东边利泽合阳好风好土,便一路过来,指望能有个活命的地方。这老头一家我们原不认识,是路上结伴的,他们说在着混元镇有远方亲戚,我们便也随着来了。东面都是大山,我们这些熟山的人,应该好生活些。结果你看这......”说罢一跺脚,他身边几个也都愤愤不平,却没有再出声发话。
不待他说完,地上那女人又再次哭号起来:“你们这些歹人,我夫家就是你们害死的,你看我们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起了歹心!这人昨天还好着,怎么吃了你们弄来的兔子肉就成了这个样子,这才一天啊!”老者也顿足捶胸,口中喊着“儿啊”含混话语、气喘吁吁。
萧征斜眼看了看范召南,帷幕后面这种过于真实的中年妇女的哭喊声,应该可以治疗他已经晚期的萝莉癌。
他举手向着说书人道:“我对他们的话进行‘察言’,可以吗?”
“可以。”说书人在后面投了骰子。“你发现他们两下说的都是真话。”
“呃?”胖子其实已经准备好萧征指出谁是坏蛋就要冲锋了,这下子却愣在当地。
四个人同时低头检视自己的技能卡。
“望气!”萧征再次举手向说书人道,“我要看看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的气运。”
“可以。”说书人又投了一下,“你发现地上躺着的男人全身散发着黑色的气,而且他的腹部还缠绕着绿色的烟。”
“这是中毒了,他估计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宁晨野说道。
一个仙风道骨模样的人说了这个话,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几乎就是崩溃了。
女人的哭号声再次传来而且更大了,范召南吓得一激灵,“就是你们!人家道长都这样说了!就是你们下了毒手!我们这是去镇子里找我夫家堂哥,道长认得吧?他在镇子上里正家有号的,打猎的赵三虎,镇上几千人啊都认识他的!”
宁道长摸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就不该开口,眼科大夫是怎么看出来食物中毒的?
没等着萧征再问话,那旁崔家领头的一把丢开手里的木棒,向着萧征疾走几步,大喊道:“你这人,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几个好心,好容易下了绳套弄来只兔子,这众人都吃了,都吃了,他家老人孩子也都吃了几口,怎么就他如此?!”
萧征有些尴尬,明明是道人说的中毒,怎么对方冲着自己来了?
他斜眼看看说书人,不待他说话,说书人就投了骰子,“你还可以使用‘察言’。崔大没有说假话。”
“就是你们下毒,我夫家没了,你们才好欺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才好谋财害命了啊!”
“这几件破烂包裹,这有什么好抢!我们这是触了什么霉啊,嘿!”
一时间帷幕后面又开了话剧,各种声调高低起伏浪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