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了勾唇,大家族宅院里的每一块地砖,都是会吸血的,每一条砖缝里,都曾被鲜红的血液浸透过,而后又被一群满眼麻木的人洗净,恍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顾淮鱼见江廷前忽然就沉默下来,一抬头就对上她怔愣发呆又失落的眸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你怎么了?”
江廷前一回神,那粉嫩明艳的指尖,就被她尽收眼底,他伸手攥住了那只小手。
就在顾淮鱼一怔,犹豫自己要不要把手抽回来的时候,江廷前将她的手按在她的腿上,“别胡闹。”
顾淮鱼“哈?”了一声,她胡闹什么了?
“公子?”车外的人大概许久没听见回应,遂唤了一声。
“继续说。”江廷前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异常。
那人便继续汇报。
顾淮鱼也跟着听了一耳朵,大概齐听出点门道来。
等外边那人汇报完毕,被江廷前挥退了,顾淮鱼才看向江廷前,“大人,你……别难过了。”
难怪,方才她说自己这指甲是她娘给染的时,江廷前是那样的眼神。
原来他家里那样不太平,原来原本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竟然想要让他死。
江廷前听完外边的汇报,就垂头沉思,怎么将今天这一遭回报回去。
结果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满汉心疼又纠结的声音,江廷前心中熨帖,同时也抬起头,“我没事。”
他表面看上去是没事,可顾淮鱼看得清楚,他眼底分明是莫大的悲哀,甚至有一点死气沉沉的灰败。
顾淮鱼想想,若是她的哥哥这样对她,她怕是也会非常失望。
“大人?”顾淮鱼伸手攥住了江廷前的手,“没关系的,他不把大人当哥哥,大人就也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江廷前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又不忍心让顾淮鱼担心的模样,沉默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顾淮鱼的话,当然也仅限于听见了。
顾淮鱼见他这幅模样,更加担心了,“大人要是不解气,等回到京城,大人把他扒了裤子按在床上打屁股,打到他哭爹喊娘地求饶,好不好?”
江廷前心底都要笑出花来了,他的小鱼儿怎么这么可爱呢!
不过,顾淮鱼这么一说,他竟然还真有点期待了,把他的好二弟扒了裤子打屁股,想想都觉得很精彩呢。
明明心心情无比愉悦,面上却仍然摆出一副无比忧伤的模样,“小鱼说得对。”
顾淮鱼看着江廷前一身的精气神都被打散了一般,还在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来宽慰她的模样就觉得心酸。
她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江廷前。
换做是她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一样会手足无措,会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江廷前看着顾淮鱼眉头紧蹙,鼻梁上挂起一个川字的模样,忽然责怪自己这戏演的太过了。
良久,他才长出一口气,“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种人家,早晚是要有这么一遭的。”他故作洒脱的一摆手,“如今不过是该来的事情顺势而来,不值得伤春悲秋。”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淮鱼更觉得他可怜了。
生在王侯公卿之家又如何,还不是连平常人触手可及的东西都得不到。
从小到大,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怕是自打记事起,在那个家里,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吧,便是连睡梦中,都在防备着同住在一个宅院里,表面上是一家人的人吧。
“大人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顾淮鱼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江廷前似是没想到顾淮鱼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瞬。
也是这一瞬,顾淮鱼才意识到,自己有感而发的问题,其实对于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而言,有些逾矩了,又赶忙解释:“我随口一说,大人不必在意。”
“无妨。”江廷前心底满意,小鱼开始关心他的过去了,说明小鱼开始对他这个人感兴趣了,这是个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