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懿皇后转手把那妆奁放在一旁,看着周遇的双眼意味不明道:“你嫁入镇国公府不久,应该对有些事情不知道吧,比如……江戈的生母。”
记忆瞬间回到了新婚第二日敬茶的早上,那是周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从江戈口中听到的那个已经埋在清灵山下的镇国公夫人。
“娘娘的意思是……前镇国公夫人?”周遇小声试探道。
没想到嘉懿皇后一向温和的声线中夹杂了些分不清道不明的自嘲与悲哀:“严格来说,她并算不得镇国公夫人,我与她闺中相识,江戈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镇国公一家与皇室的牵扯还真是不少,只是这算不得又是从何说起?
嘉懿皇后的眼神似乎透过虚空看见了什么:“她与镇国公江桐算是指腹为婚,然而当时战乱不止,婚书早已丢了,举家南下的途中也不好大肆办婚礼,她没能入族谱,严格来说便算不得镇国公夫人。”
周遇闻言情不自禁地皱紧了眉头,看不出来这镇国公那么渣,果然江弈那个狗东西就是随了父亲吧。
也没指望周遇能回应什么,嘉懿皇后接着道:“她生来便性子冷清,江桐又对她不喜,连带着江戈这孩子也讨他的嫌。”
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嘉懿皇后的讲述,她似乎眼前出现了那个小小的江戈,本是一脸孺慕地望着父亲,却被冷言冷语止住了脚步,只能低着头牵着身旁女子的衣角。
“后来不知道在朔州发生了什么,她于战乱中殒身,从那之后,江戈就再也不认他的生父,从来只以镇国公或是老爷称之。”嘉懿皇后说着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心疼的神色来,“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了世,人人都说她是因为不得夫君喜爱忧虑而亡,但我知道她并非这般性子。”
嘉懿皇后看向周遇,眼底是某种沉重的哀痛:“她是个极为聪慧坚韧的女子,不会因为这种理由离开人世。”
周遇手心里浸满了冷汗,这话中明里暗里都在向她表明,当年江戈生母的死没这么简单。
“而之后在江戈年岁大了些,渐渐显示出比同龄人更为出色的能力后,江桐才一改之前的态度,为他请封了世子。”嘉懿皇后再次伸手将那个妆奁递到周遇手中,“这妆奁是她留给未来的儿媳妇的,她交给我时曾说过,那个能与江戈携手的姑娘,就是这枚镯子的主人。”
周遇垂眼看了看妆奁中躺着的那枚镯子,突然问道:“这世间女子何其多,娘娘又是如何确定我就是它的主人呢?”
嘉懿皇后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她伸手轻抚了抚周遇头顶:“我看得清江戈对你的态度,有些事情,我想有一天他会亲自和你说。”
从她穿越来的出嫁第一天到那天的不欢而散,无数情景在周遇眼前纷乱闪过,她低眉笑了笑,伸手把那个妆奁又合上。
周遇俯下身,额头触地行了大礼,掷地有声道:“娘娘,请恕周遇现在不能接下这枚镯子。”
她可以理解江戈的冷淡与多疑,却无法原谅那些真切伤害她的事。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她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冷汗顺着脊背濡湿了内衫。
良久她却听到嘉懿皇后毫无怒意的笑声:“你这性子……罢了,这镯子便再留在我这里些时日,只是周遇,本宫相信有一天,你会亲自来把它取出的。”
周遇出宫的一路上都有些恍恍惚惚,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决定还是把这些陈年旧事都抛到脑后。
回到店里之后,周遇一眼就看见在大堂里转圈圈的崔放,今日他倒是换回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白衣。
崔放瞧见周遇进门双眼一亮,摇着折扇笑道:“今日我有一桩妙事来与周遇姑娘分享。”
看着对方这笑得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周遇挑了挑眉,正巧她眼下心绪乱糟糟的,就是需要找些乐子来调剂调剂。
周遇冲他勾了勾手:“说来听听。”
崔放微微凑近周遇耳畔,眨了眨眼道:“我今个儿去谈进货,恰巧听见有下值的人凑在一起说闲话,咱们往日里光风霁月的江弈江公子呐,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东西,独独他一人办公的屋子着了火,烧掉了不少头发,这会儿正躲在府中不敢见人呢!”
周遇闻言想象了一下江弈灰头土脸的样子,乐支支地冲崔放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崔公子动作还真快,倒省了我的心了。”
崔放摆了摆手,神神秘秘道:“嗳,这种事可不好随便冤枉好人,我可没那本事手能伸到府衙里去。不过呐——”
周遇就看见崔放“啪”地一声合上折扇,煞有介事道:“崔某没这本事,却总有那做好事不留名的神仙来帮你完成心愿。”
眼皮子一抽,周遇情不自禁吐槽道:“说的跟个什么田螺姑娘似的。”
崔放怕麻烦不想认下这事她也能理解。
却见对面的崔放笑得更加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