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北疆来人,萧子敬微怔。
“臣,陆澄,参见陛下。”萧子敬对面,陆澄全身披挂,头上甚至还戴着头盔,因此,他没有双膝跪倒给萧子敬行大礼,只是垂首抱拳,态度不卑不亢。
“平身。”萧子敬端坐在御案之后,一双眼睛在陆澄身上细细打量。
陆澄的盔甲上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征尘,脸部皮肤干燥,嘴唇干裂,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而憔悴。
“朕记得,卿是褚先锋家的家将”
“正是。微臣今奉褚先锋的差遣,进京面圣,求陛下速发冬衣!速派援军!”
萧子敬心算了一下:从北疆到阳城,快马加鞭需要五日路程。征求冬衣用了三日,第四日冬衣和援军上路,又过了四五日耿涛出事,两日后自己接到消息。前后已是半月之久。听陆澄话里的意思,北疆应该已经天寒地冻,军情也不乐观。
想到这里,萧子敬叹了口气,“卿有所不知,在卿到来之前,朕已征到北疆所需十万件冬衣,也按赵太尉所求,派出四万援军驰援北疆。谁知冬衣在押送路上被贼人烧毁,押送冬衣的耿涛将军被贼人暗箭射杀,驰援北疆的东征将军身体报恙。”
陆澄知道耿涛死了,也知道萧子敬派出了援军,来阳城的路上,他看到了被烧毁的衣车,也看到了在路边安营扎寨的士兵。
“陛下可以另派他人统领那四万大军。”
萧子敬嘲讽苦笑,“卿以为朕不想吗朕在朝堂之上连问两次,谁人愿代东征将军驰援北疆,无人应声。”说到这里,萧子敬气得抬手重重拍在御案之上,拍出了啪的一声响。
陆澄看着萧子敬拍在御案上的手,“武将怕死”他不解轻喃。
萧子敬轻嗤,“他们不是怕死,他们是怕一个人。”他看见陆澄露出懵懂的表情,好心解释,“东征将军是朕的舅父。”
陆澄明白了一半:武将们怕的不是上战场,也不是怕当今天子萧子敬,他们怕的是萧子敬的另一个舅父丁度。不过,他还剩一半不明白,“东征将军不是身体抱恙,不能统军吗”不能统军,还不许别人代行职责吗
萧子敬看着困惑的陆澄,不打算跟陆澄细讲。陆澄只是褚家一名小小的家将,丁氏兄弟的诡计多端,器张跋扈,他跟陆澄说不着,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只能独自心知肚明。
表面上,他是高高在上的齐国天子,是齐国最高的主宰,实际上,登基以来,他手中的权利有限。很多时候,他要看丁度的眼色行事。不然,他怕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陆澄见萧子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自己略微想了想,也想明白了:朝堂上的事波诡云谲,复杂曲折得九曲回肠都相形见绌,看萧子敬这个有苦难言的模样,定是在替换东征将军这件事情上,有许多不欲明说,也不能明说的情状。
想到这,他垂首抱拳道,“微臣不才,愿代东征将军统领那四万援军,驰援北疆。”
这回轮到萧子敬愣了,怔怔地看着陆澄,一下下眨着眼睛。他没想到陆澄会主动请缨,他不知道陆澄能不能胜任。有勇气,有担当固然可嘉,但是勇气可嘉的同时,也要有统兵的能力。
陆澄见萧子敬不出声,心知萧子敬可能觉得自己能力不行,于是,他对萧子敬又道,“微臣今年一十七岁,十二岁起随先主人褚禹将军征战疆场,到十五岁那年先主人殉国,四年间,微臣先后历十余战,也曾统过几次兵。最多一次五千,于汝南郡黄龙峪设伏,全歼匪人四千余人。微臣希望陛下能给微臣一个机会,微臣定当竭尽肝胆,为我大齐扫虏驱寇!”
这一番话,让陆澄说得字正腔圆,真诚感人,萧子敬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男子,脑海里浮现出了褚灵宾的脸。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想褚灵宾,但是褚灵宾的脸就从是他脑海里浮出来了,他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