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捏着纸条的白简,喃喃自语着,也将这话在空荡荡的安静房间中说了出来。
“醒了?”后头传来的声音沙哑磁性,语气缱绻流转,短暂停留在白简耳畔,唤醒了她所有心神。
“你你你!”回头瞬间,白简攥紧了手里的便签纸,一口气绷不出来,“你你?!”
“我?”徐昭不紧不慢,从邻床不徐不疾坐起身,目光扫向墙上映着阳光的挂钟,“我早就醒了,不过养伤没地方去,就在这里又眯了会儿,希望你不要介意。”
养伤没地方去?
这话唤回白简思绪,她紧了紧眉头,悄然被徐昭从一个话题带到了另一个话题,甚至有些急切地把目光转回到徐昭包扎了种种的伤口处,启唇带了结巴:“你你,你没事吧?怎么受伤这么严重?还需要休养多久?”
一个个问题从白简嘴里蹦出。
徐昭几不可察地挑了眉梢,别开脑袋侧着脸对她,视线望向窗外繁茂的大树枝叶,自怜自艾着“故作坚强”,“其实也还好,只是稍微……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疼而已。”
话到末尾,他还随余光观察了下白简疼惜自己伤势的反应,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皱了眉梢,嘴角浅浅一抽,非常自然巧妙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处。
又转头拿床头柜的水,要够但够不着,动作十分缓慢,像只没人照顾的小树赖。
“我来我来!”白简回神很快,见徐昭想要喝水,便即刻迈动步子起身,帮他将床头柜的水杯端了起来,顺势在床沿坐下,小心送到他唇边。
徐昭感激向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
白简被徐昭的这副无辜样子欺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边一点点喂着徐昭喝水浸润他干涩的唇瓣,边和小时候徐昭嘱咐她一样叮咛道:“慢点,别呛着了,有需要可以叫我。”
说完这句话的两秒,白简脑子卡壳,突然一片空白,然后缓缓闪过一个疑惑。
为什么她会对徐昭说出这句话来,分明她今天还要上课啊?
而且这句话,不就是徐昭写给她的便签上的那句话吗,她是一时口误还是……
“真的吗?”喝完水的徐昭倒是一脸惊喜,喜悦漫上心头,眼眸亮晶晶的,装着各种期盼的色彩。
白简心跳一咯噔,捏着水杯的那只手忽一颤,差点将水洒在徐昭身上。
她回看着徐昭那双明媚深情的桃花眼,盯着面前人有一会儿,心底生出种别样的错觉。
那张便签纸条,或许是徐昭故意放的。
刚才的想喝水,和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也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
至于目的——
白简缩了缩瞳孔,眸子眯起,打量跟前和小孩般乖巧但实际足有一米八五高的徐昭,乱七八糟的念头飞快旋转。
最终,她轻哼一声,猜出了徐昭的目的。
徐昭他,肯定是想给她使绊子,等她真的答应下来后,就借机欺负她。
好啊,那谁怕谁,来啊!
决斗吧!
晴朗的中午时段,耍了点小心思想让白简留下来陪自己的徐昭,静静和跟前人对视着,唇角的弧度渐渐僵住。
他看着白简眼里越来越重的如上战场般的坚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这样子,怎怎,怎么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其实他也没有到那种,一点不能自理的地步。
徐昭挑眉笑了一下,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撑在床上,挪着身子想离床边的白简近一些。
清风大片从开了的窗户口吹进来,带来凉意。
徐昭缩了缩脖子,舌尖已经抵在上颚,开口想说话。
白简反应比徐昭还要快,隔空抬手遮住他的嘴,轻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你有需要就叫我。”
在徐昭呆愕的注目礼中,她唇角噙笑,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可亲,回头拿了床头柜上的一次性牙膏牙刷和塑料水杯进了厕所洗漱。
独留徐昭在身后的病床懵圈。
怎么看,白简都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对吧。
比如什么,看起来要和他决斗一场的莫名气势?
没吧,真的没吧……
徐昭捏捏眉心,放松自己的身体,努力劝说自己停止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
白简一个娇小柔弱性子温柔的小女生,怎么可能会做出像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那种事来?
越劝慰自己,越觉得豁然开朗的徐昭,神情放松下来,后仰躺在柔软舒适的病床,伸手触碰着洁白的被褥和床单傻乐。
起码接下去的一天,他有和白简单独相处的机会。
医院偏僻,他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行动都不便,所以至多他也只能陪着白简在这间病房里逛逛——
总的来说,这次和白简的单独相处机会中,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也八成不会出这间病房,俩人的相处范围很小、接触很近、时间也很……充裕。
光是想想,徐昭心悸就蠢蠢欲动,跳动飞快的那颗小心脏快要从嗓子口直接蹦出来了。
“徐昭,”悄悄刷着牙,从厕所探出头来看了傻笑着的徐昭好一阵的白简,悄悄挑了唇角,出声叫了他,然后又在他讶异转头过来的时候,大言不惭地吩咐,“这里我不熟悉,你去帮我倒杯热水吧,我渴了。”
上下身都打了石膏,并衣服之下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徐昭,仰头和白简对视着,思绪略微慢拍,好久才回味过来,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那处厕所门口抬指点点自己:我?
他慢吞吞做着口型,不怎么相信,这会是一个刚才很担心自己拿不到水,然后贴心喂了自己水的白简说出来的话。
沉默着,徐昭缩在床上回味,从背影看,像是着落寞又可怜巴巴的小乌龟,身上背着的壳无比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白简在厕所里刷了会儿牙,大概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猜想徐昭那爱较真的性格会不会真把她的话当真,拖着满是伤的身子去给她倒水,便不放心地再探头出去,嘴里塞着一口牙膏沫子,含混道:“我刚……”
才冒两个字音,就让白简浑身战栗,神经绷成一条直线。
床上已然没了徐昭的身影!
徐昭那家伙,真的去笨笨的用那副伤痕累累的身子去给她打水了?!
要是路上发生个什么好歹,不小心摔一跤或者怎么样,终身落下了残疾,那徐昭的后半生不都得和她这个“始作俑者”捆绑在一起了?!
白简的心跳很快,眼皮一直在蹦,担忧冲出心尖,让她叼着牙刷踩着拖鞋就急匆匆往门那处跑,“徐昭这个笨蛋!”
刚走两步,路过厕所和病床那扇墙的视线死角,一只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将人带回到自己身边。
回眸,愕然是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正看着白简的着急模样幸灾乐祸的徐昭。
他微微弯腰,笑得胸腔轻震,浅浅起伏着,拉着白简手腕好笑反问:“跑这么快,到底谁是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