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但在某些时候,暴力却有希望成为一种捷径。
靠近卫生间的这一侧车厢灯光很暗,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乘客。白山扫视了一下这节车厢里仅有的三个人,一个在点着脑袋打瞌睡,一个在戴着耳机削苹果,还有一个正在打电话。老旧的翻盖手机贴在耳朵上,他对着手机嚷嚷的很大声:“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清楚!”
没有人注意车厢末端卫生间的这个角落。
good。
车门合上,轨道下方传来有规律的“哐哧”声,火车开始行驶,缓慢加速。夜色和老旧铁轨的摩擦声拒绝为将要发生的罪行作证,反而借着自己身份的便利为白山掩盖了暴行的踪迹。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如此呢。
白山一个侧踹破开了卫生间的门。
他的速度太快,门被大力破开发出的哀鸣又恰好消弭在铁轨的轰隆声中,车厢里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削苹果的那位正随着耳机里的节奏兴致盎然的抖着腿,手上的苹果皮又长一圈。
白山闪身进了卫生间,然后从里面把门锁上。
“老掸。”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白山冲他点一下头,算是打过了一个简短的招呼。
老掸死死咬住牙。他的骨骼在抖。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无一例外全部都在抖。
白山发出安抚的嘘声,他双手手心向着老掸,缓慢地举过头顶。他向老掸示意自己没带任何武器。
可是谁都知道白山最可怕的武器是他自己!是他妈的白山自己!老掸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磕碜在一起的声音。
“别紧张,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白山用两根手指缓慢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老掸,再摸出打火机,替他把烟点上。
老掸死死咬住烟,感受尼古丁的气流缓缓划过他每一个细小的肺泡细胞。白山的脸隐在暗蓝色的烟雾后面。洗手间顶上的那盏小瓦数点灯似乎快要烧过了劲儿,在老掸呼出的烟雾中闪着暧昧不明的光。
老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在白山还愿意“好好和你聊聊”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动手。千万不要和他动手!
“你在老爷子手底下干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烟可以安抚一个人的情绪,语言、眼神、肢体动作都可以。
白山以前是顶级的杀手,而他现在的职业领域比单单一个杀手还要广泛许多。除了割喉放血收割人命,他还要学会怎么掌控人心,学会怎么用语言让人镇定,或者让人崩溃。前者看起来血腥,实际上却比后者好学,后者看起来软弱鸡肋,然而远远比比前者更重要。
“这么十几年,老爷子待你不薄,”白山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循循善诱,严正温和,“为什么把货转给奈温?是有人见不得你好,故意刁难你?还是有人专门下套要害你?”
老掸哆嗦一下,抬头去看白山的眼睛。白山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
白山这是要救他!?
“我”老掸嘴唇嚅动两下,口中枯涩。他在努力寻找听得过去的托词。
他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绿皮火车上的卫生间里,狭小的空间,肮脏的地板,他跪在白山脚边,老泪纵横。
“是我是我鬼迷了心窍!是我罪该万死!”他说一声便往自己脸上抽一个响亮的耳光。眼泪和鼻涕一齐留下来,不分彼此,随着他的忏悔流进他干裂起皮的嘴里。
“少爷白少爷!你救救我救救我!”
仿佛白山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白山扶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老掸,”白山看着他,那双形貌漂亮的眼睛是温和的,但老掸却无法从中看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你入这行已经不是第一天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不懂规矩?”
“私人恩怨可以私下里了解。犯了禁的事儿,就必须按规矩来断清楚。”
老掸双臂被白山搀着,听到此处血已经冷了,眼泪也再流不出来。
“背主转货,按规矩要断一手一脚。至于要断哪只手哪只脚,你自己选吧。”白山看着他,公正,遗憾。
“白少爷”老掸站不住似的,颤巍巍又要往地下溜,“当真要如此吗?”
“对不住,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话音未落,老掸已握了刀向白山胸口捅过来!那双刚刚还在流泪的眼睛现在已是凶光毕露。
在白山还愿意“好好和你聊聊”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动手。
在白山已经起了对你动手的念头的时候,抓住时机,先发制人!毕竟蝼蚁也想要一搏。说不定最后的挣扎就能见了生机。
老掸是疯狗急昏了头,自以为自己能跳过墙去了。实际上却摔得更惨。
匕首从白山的袖口滑出来,格住老掸的刀。火星四溅之后,一把冷兵器被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