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缓慢的喝了口茶,面上神情不变,几不可察的摇头。
白山视线扫向凯东,此时此刻在这里,他显然是一个外人。
啊,他看我了。凯东心里想。他耸耸肩,知道自己目前还不会被邀请进这个聊天局,转身识趣的离开了。
“那小子是什么人?”白山把筷子在碗沿上码好了,一面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凯东确实是离开了,一面为后续的谈话酝酿着。
“那个小子,”七叔摩挲一下下巴,“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复杂一些。”
连七叔也不太方便透露更多信息吗?还是连七叔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看来自己一走三年,绿水城的变化还真是很大。
“奈温一直看我们不顺眼,”七叔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很有技巧的切入正题,“你知道的。”
“嗯,从我到绿水城起两边就开始对掐了。”这不奇怪,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容不得一个外人动自己盘子里面的蛋糕,另一个是身上背着血债跑到异国他乡挣命的角色,干的又都是这么险恶的营生,要是没有点流血冲突那才是奇了怪了。
“之前我们和奈温一直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七叔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沾了水,在桌面上划出一条蜿蜒的线,这是缅北一线的山脉走势,“各家有各家的地盘,谁动了谁的生意都讨不到好处。”
“是。”这些东西白山都知道,他还知道势力对比发生变化的那个时间节点具体是什么时候。平辛死在冲锋枪下的那一天。这是老爷子心里永远也解不开的结,在平家是个禁忌。不光是在平家,在整个绿水城这都是个禁忌。
“后来我们这边受了损失,”七叔果然没有提起那件事情,而是很含混的一语带过了,“你又去了南美。”
“嗯。”其实这里面有疑点,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当年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让平辛的身份暴露,老爷子又是为什么在局势那么动荡的紧要关头选择让白山去南美,这些案件底下的斑驳隐晦目前都不得而知。
“中国有句老话叫养精蓄锐,但是奈温居然都把主意打到长荣港上面去了,我们不可能让他这样为所欲为。”七叔看着白山,缓缓把桌上的水迹抹去了。那是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
白山恍惚间又想起了七叔也是在血与火里面厮杀出来的人物,和老爷子一样。
“当然。”白山屈起手指,指节轻叩桌面。
“七叔是已经有计划了?”白山突然抬起视线。
空气凝滞了万分之一秒,然后七叔微微笑了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萦绕在心里的一些猜测落了地,白山放松的靠到椅背上,“不是看出来的,是靠感觉。”
七叔看着他,“小白,你的感觉一向都很准吗?”
“百分之九十吧!”白山耸肩。
“小白,你信我吗?”七叔看着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当然。”白山很坦然的直视他的眼睛。
“我三年多都不在这边,对人对事肯定都不如七叔你了解,”白山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原处,“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了,您把您的安排告诉我就行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七叔。”白山笑着扬扬下巴,抄着兜离开了。
七叔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如果我曾经做出过一些不可挽回的决定,真的还会有任何人信任我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