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怀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见先生的脸越拉越长。
也许?在先生的字典里有也许两个字吗?馥远棠才不管你染尘做何想法,自己见不着南樱的时候,却让自家小孩儿上课盯着旧情敌半天时间,先生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胡怀礼收拾完房间,看馥远棠仍在沉思,便弱声问道,“先生,要不要去斗场活动活动,看您这腿也好得差不多了。”
馥远棠的腿确实好了,走路不瘸不拐,亦不痛不痒,可他在南樱面前大多数时间还坐着轮椅。老狐狸奸滑得很,他是怕南樱回去复课,与年轻活力的同修们见面后一时欢脱便凉了山下的老先生。自己吞了脸面在孩子面前做个伤残老头儿,能让南樱放不下,时时惦记,未尝不好。
馥远棠瞥了一眼建言的胡怀礼,“好得差不多了?”
小胡知趣,赶紧附和道,“先生说好就好,说没好就没好。”
馥远棠哼笑一声,未再计较,转而道,“你以我之名约见一下鸿庐寺首座。”
胡怀礼得令刚要去办,又被叫住。
“等一下,不约见了,直接去通文殿,登门拜访,问一下段首座今晚人在何处。”
“是。”
胡怀礼嘴上应着,心里却奇怪,破天荒头两遭,何时见先生主动拜访过别人,何时见先生以官名敬称过别人,连国王陛下的名讳在馥先生嘴里都会被打回原形,变成正清,区区鸿庐寺首座竟没被先生叫成松鸣……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先生这是有求于人啊。
胡怀礼解了先生意,便好拿捏与段松鸣会面的姿态。今晚见面,若段首座人在通文殿,中午便要启程了。首座府位于通文殿所在的骄阳湖群岛上,从礼神殿山脚下的天枢城赶过去,要先行车马到临津渡换船,才能抵达,胡怀礼又接着提前安排车马和船只。
……
南樱回礼殿参加复课典礼,同修重聚,旧友重逢,实为大喜。可他并没有被这喜悦冲昏头脑,反倒那颗离开了馥远棠的心像走丢的孩子一样,漫无目的地飘着。好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明天上午的史学课一结束,他就要飞奔回来,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天枢礼阁,见到先生。
“樱儿。”坐在旁边的潘仁峰叫了他七八声,南樱才回过神来。
“你真跟那伤残老头儿好上了?”话一出口,潘仁峰立刻后悔,赶紧正言,“不是伤残老头儿,是老先生。”
南樱笑着人来疯怕极了先生的样子,这多少能缓解一下他思念先生的心。
“你就不怕他?”潘仁峰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南樱跟着老先生能捡着什么好,“虽说是个人物,可他娘的也太是个人物了,我一见他比见死神还怕怕,小魂魂飞了,小心心也没了,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克服的心理恐惧,尤其是那什么的时候。”
“疯子,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又污了厚厚一层。小心我家老不死先生忽然现身,瞪死你。”
“我操!”潘仁峰没控制好嘴,暴了粗,“那是比我哥还恐怖的一主儿,你可别吓唬哥哥了,后半生的幸福哥哥我还没找着呢。”
由潘仁峰的话痨嘴打发着时间,一上午的复课典礼终于过去了。南樱赶忙拿出喜虫,给老先生发了虫信,“糖先生,典礼结束了,午饭后我们就要去通文殿了。你要乖乖午休,乖乖吃饭。距离再见面还有……一天半时间。”
馥远棠很快回复道,“我很乖,你也要乖。”
这一句甜言蜜语被潘仁峰听到了,哥哥吓得腿都软了。我操,这是同一个人吗?
南樱转头看见正在偷听的潘仁峰,“哼哼,吓到了吧。”
“不是,你跟染尘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儿啊。”潘仁峰追上赶往食寮的南樱。
“你小点儿声,本来就你一人知道的事,你还想让全殿同修都知道啊。”
南樱和染尘正式交往不过十五天,从暗恋到明恋,同修学子中只有潘仁峰一人知道内情。当初不是南樱不想公开,而是染尘诓他瞒着,现在看,这孙子真是处处心机。
二人同去食寮的路上,一名相熟的学子迎了上来,远远便叫着,“南樱!”
趁那人未走近时,潘仁峰掐着时间说了句悄悄话,“哎,你不觉着方陵对你有意思?”
来人方陵,同是礼神殿学子,此人瘦小,站在潘仁峰面前都像个小姑娘,更别提比疯子还高出大半头的南樱。
南樱来不及回话,方陵已然来到近前,“南樱,好久不见。”
这小学子眼里嘴里只有南樱,随行的潘仁峰好似变成了虚无,南樱这才意识到疯子的判断可能真的很准。自己之前一门心思全铺在染尘身上,还真就未曾注意到谁对自己有意思。呵呵,南樱心底苦笑两声,赶紧往潘仁峰身边凑了凑,尽量别挨方陵太近。
“你们知道吗?”方陵若无其事地说着,“明天的史学课是染老师上。”
惊天一声闷雷,南樱和潘仁峰双双瞪起眼珠子,双双合不拢嘴地看向方陵,染老师?哪个染?染哪个?
“看我干嘛,看局信啊,刚刚发布的上半年课表。”方陵道。
“上半年课表前几天不是发了吗?”南樱一边问一边拿出喜虫。
原本他还庆幸,自己在礼神殿最后一年的课与染尘再无交集,如此也就避免了见面尴尬。哪里想到,一早定好的史学课老师会做临时调整,竟然真的换成了染尘。
呵呵……南樱瞬间产生罢修史学课的想法,非是害怕面对,而是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