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屏退左右,在吴启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中央,盛怀言被粗绳捆在一张藤条椅上,垂着头,昏迷不醒。
“吴先生,”赵虎看了盛怀言一眼,随即心有不忍,收回了视线,对吴启智道,“人我给你带来了,先生允诺我的事……”
“赵首领,”吴启智打断他,吹了吹手中的茶杯,“我好像记得,我要的是两个人。”
赵虎着急道,“我说了,今夜是那余公子没有赴宴,我上哪逮人去!要不这样,我帮你抓到一个,你给我砍个对半,五年,你保我虎头寨五年,这总公平吧?”
吴启智也不急着答,低眉细细地品了口茶,才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吐了几个字:“不公平。”
赵虎是个光明磊落的直肠子,平日里最见不得这样装腔作势的人,为了山寨的未来忍他到今日,已近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听了这话险些要动手,刚碰到腰间的短刀,却见吴启智忽然笑将起来。
其人长得本就一副诡计多端的阴谋相,笑的时候五官都挤在一起,满脸写着不怀好意。
“姓余的不重要,赵首领拿下的这个才是关键,要说公平,我也得拿出诚意才好,”他放下茶杯,用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数字,“八年,赵首领可满意?”
赵虎盯着他,默默松开了握刀的手。
“赵首领果然识时务,”吴启智朗声笑道,“想来日后我们的合作,也会这般愉快。”
说完,他从袖口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罐,拔了盖子,拿到盛怀言的鼻前。
待赵虎意识到自己本不该被盛怀言看见,吴启智在他面前唤醒盛怀言是在拉他上贼船时,堂中那衣着华丽却着实有些狼狈的贵公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盛怀言似乎是适应了一会他当下的处境,才缓缓抬起眼,瞧见吴启智身边的赵虎时,自嘲地笑道:“赵大哥,小弟这是哪里做的不合你意了?”
出卖恩人这事本就不是赵虎乐意做的,眼下更是没脸见人,只恨不得从他身后的窗户翻出去,哪里还有心思搭话。
吴启智却很兴奋,抢着道:“三皇子殿下,您怕是在这民间呆的太久,都到了这种时候,怎的还要妄自菲薄呢?”
盛怀言像是刚注意到赵虎身边的人,却没有为他戳破自己的身份而惊讶,反倒从眼底漫出几分好奇和玩味,往椅背上一靠,颇为悠闲地问道:“这位是?”
“小人姓吴,”吴启智假意客气道,“是吏部侍郎文大人家的门客,有幸在几次宫中宴会上瞻仰过三皇子的尊荣,区区小人物,殿下没有印象,也是正常。”
“吏部侍郎?”盛怀言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像是在竭力回忆着什么,好半天,摇了摇头,“确实是小人物。”
傻子也能听出盛怀言这一语双关、主子仆人一块骂的意思,吴启智脸色一阴,竭力维持的客气样子荡然无存。
“殿下还是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您如今身处赵首领的地盘,用的又是捏造的姓名,纵是我今日在此要了您的性命,传出去也只会是一个姓闫的公子误入山匪巢穴不幸遇害,堂堂三皇子死于我等小人物之手,却连正经的名目都不会有,孰轻孰重,您可要掂量好了。”
盛怀言偏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赵虎,才终于收敛了些,挣了两下麻绳道:“吴先生这话可是多余了,你们把我捆成这样,想做什么,还不都全凭二位作主?”
吴启智是个被拍了一点马屁都恨不得翘上天的主,三皇子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在他眼前示弱,他那点装腔作势的调调瞬间又冒了出来,“其实殿下也不必担心,小人不过是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询问殿下一件事。”
“何事?”
“殿下可是从那沫城而来?”
“是。”盛怀言干脆道。
“我家主子想问的便是,殿下前往那沫城,是为游山玩水,还是令有所图?”
“怎么,”盛怀言不答反问,“当地的衙役没把我在那的行踪报告给你家主子?”
吴启智一愣,转而又笑道:“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三皇子的行踪,我等岂敢擅自尾随?”
“尾随你们不敢,”盛怀言道,“将我五花大绑地困在这里问话,你们倒是挺敢?”
世人都道大齐的三皇子,英俊无两,风流倜傥,生于那绿瓦红墙的皇宫苑内,却自小得了颗潇洒不羁的玲珑心,无论高低贵贱,见人永远带着三分笑,是世间难得的妙人。
似乎从未有人见过他散发威严的样子。
此话一出,盛怀言眼底的笑意已然全无,连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不少。
吴启智被他盯得膝头发软,仰仗着那看上去结实无比的绳子和身边的赵虎,才控制住自己没跌跪下去。
他暗自壮了壮胆,急于在文琢跟前立功的心切已经完全压倒了理智。
“三皇子果然是聪明人,”他阴狠地笑道,“和聪明人作对,小人向来秉持一个原则。殿下想知道吗?”
盛怀言歪了歪头,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