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回,燕故一看出了不对劲,等人坐下,若无其事地转头问今安:“当真只是江上一面?”
今安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你以为本王孤身到那艘船上,是在哪呆着的。”
“哦,莫不是……”
燕故一回过味来,挑起个兴味盎然的笑。
这不是第一遭了。以今安的模样性子,有意无意,去到哪儿都招人。
在北境时尚且显不出什么,王都的几遭逢场作戏后,便有许多清倌托人递信出来,无论男女。身边这个惹了风月的罪魁祸首却两袖一甩没心没肺,都是他亲自着人处理收拾烂摊子的。
眼见这位虞家公子此时的面色行止,比之那些眼盛桃花的面孔里呼之欲出的意味,也不遑多让了。
这一幕小小插曲过后,满堂又行进到推杯交盏的场面。
先是虞之侃出来致谢,逐一敬了几盏。
州府尹徐章昀连贺数句,三句就要往剿寇一事上引,语意里分明是要在这事的功劳上分出杯羹。
燕故一听出其中关窍,拦了几杯。
徐章昀不听劝告,兜了几个圈子往回还要继续说。
今安还有些账未和他算,哪耐烦听这些,当场搁下杯盏:“今夜可是府尹大人设的庆功宴?”
“既不是,何故喧宾夺主?”
州府尹呐呐退下,虞之侃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些,向堂边使了下眼色。
就听鼓点弦乐一变,变得轻缓起来,来到了下一场的序曲。
侧门进来一队着水墨纱衣的舞者。
乍看不过尔尔,再一细瞧,场上人的面色都变了,惊讶复杂暧昧各有之,其中虞家父子的面色最为不好。
进入场中的竟是几位面容昳丽、身段纤长的男子。舞也别致,每人手中一把未开刃的长剑,剑舞。
堂中一阵哗然,又诡异地静下,又起小小的窃窃之语。
舞者六人,单是今安面前,就站了三个。别开生面,柔中带刚,眉目送波。
今安拿杯的手顿住,颇有些不忍直视地偏头,看向燕故一。
燕故一借着饮酒抬袖挡脸,“虞家这阵仗,知情的道是谢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程来勾搭王爷这道的。”
他凑热闹地看个几眼:“这些人可不好找,怕都是各个楼里的头牌。”
堂中一人一张案台,因着位子间距离过远,燕故一侧头动作即便想隐蔽也实在明显,话音未落,底下突然哐啷一声大响。
也不知怎么弄得这么响,在人声乐声混杂的场面震得全场一静,弦乐停了。
循声望去,座间一张案台边上,满桌的杯碗盘碟碎了个干净,精绣桌布沾菜带水地勾在桌角拖到地上,一个银盏摔瘪了角,满堂注视中,犹在地上骨碌碌转着圈。
这惨状,说是不小心都兜不过去,分明就是有人怒极一气之下推落。
坐在案台边污了衣袖的,却是那个仙子模样冷清性情的虞公子。
只见他施施然站起,面色沉静地跨过满地狼藉,走到堂中行礼告罪:“草民伤重,力有不支,扰了王爷与诸位的雅兴,还请王爷下罚。”
自进洛临城开始,两场饮宴,哪场都看得没兴致。今安也不爱看这个,当下只说无妨。
仍并袖立在那的虞公子默了一会,像是在等什么,没有等到。终是在无言后说有伤在身,只能告退。
今安自然是允了。
场面很快在经验丰富的辛管家统筹下恢复了正常,除了空了一个席位,舞也跳不下去了。很快又有抚琴的歌姬依次上堂来。
虞之侃借故离席,去后面揪了辛管家的领子说话。
——
“这这这,”虞之侃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话都说不顺畅,“你究竟是办的什么好差事,竟是男子。你你你,这传出去,我虞家不得变成那攀附权贵以男献媚之流了!”
那些男子一个个眼猸子抛的,他一个见惯大场面的大男人都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辛管家也正为此心焦,连说冤枉,将缘由解释了一遍,“剑舞原是属下定的,可是属下想的是请一仙风道骨的道人献舞。未想交代底下人去做,也忘了检查,就变成现在这等不堪入目……”
等事情发现不对的时候,那一排男子已然上得堂中,拦也拦不及,回想方才情形辛管家真真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你竟也会做这种糊涂事!”虞之侃还是没缓过气来,连连指辛管家,又想到,“幸而兰时临危不乱,将场面扰乱过去,不然……”
辛管家听得忙忙点头:“幸好幸好,公子有急智。不然,属下办事不力丢了这张老脸事小,丢了老爷丢了虞府的脸面才是事大啊……”
说着说着就要抹泪,虞之侃忙说行了,推他去一边。
这边说完,又回到宴堂上。好在王爷不提,其余人也没这么不懂眼色来搅乱,于是那一幕轻轻揭过。
一时间,算得上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