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丈外远的小少年,比他矮了一头,红黑色相搭的骑装马靴,干净利落,生机蓬勃。他的气势与今安、卫莽等人如出一辙,面上不快的神色毫无遮掩,说话行事骄矜张狂,该是自小有人背后撑腰给的底气,格外肆无忌惮。
想到他背后撑腰的人,虞兰时有些惆怅,问道:“小淮公子何出此言?”
“哼,少跟小爷我玩这些攀近乎的把戏!”因为身高问题,小淮没法做到用鼻孔看人,只得退远了些,勉强仰着下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再送人过来了,我们王爷看不上!再敢进来这里,小爷我见一个打残一个!”
边说边把手上的长鞭挥得噼啪响。
虞兰时听出点内情,不动声色地问:“在我来之前,有很多人来过吗?”
“来的多了去了,在这里是,在王都也是,简直跟菜市场卖菜一样,没个好货色,统统都被王爷赶了出去。”小淮略过他那张脸,挑剔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板,“就你这样的,还挨不过小爷一鞭子,又要管饭又占地方,我们王爷肯定更看不上。”
都被赶了出去……虞兰时沉默片刻,继续问:“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小淮一脸你在明知故问地不屑道,“不就跟你一样,攀关系,套近乎,入王爷后宅,爬床暖床,还想生个小世子……真是不要脸!”
这小少年看着一脸桀骜,说话却是半点不藏心思,有一句说一句,也就是这样的大胆不作伪,才敢趁大人不在就私下骂来客,丝毫不怕得罪人。
可知这样的行事习惯并非一次两次了,过后也没有被严罚,被纵得愈发嚣张。让人仔细一想,就更是羡慕妒忌他身后人给的让他能任性放肆的那些纵容。
不及虞兰时再多说些什么,小淮把鞭子缠上手腕,一脸不耐烦地上前来赶人:“快走快走,别脏了我们王爷的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却见那个他半点瞧不上的柔弱公子抬头看来,轻笑一声,问道:“小淮公子方才说,我挨不过你一鞭?”
——
今安和燕故一再进来会客堂要送客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屋里面小淮一声大喝,而后是一下长鞭的破空声。
二人对视一眼,急忙上前去推门。
长鞭的尾巴犹在半空中震颤,险险擦过推开的门扇,今安狠狠一拽,转头看了眼已然捂着胸口踉跄跌地的虞兰时,再看向被抓包一脸懵的小淮,她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燕故后脚跟进来,一见这情况,扬扇无语遮目:“小淮啊小淮,你究竟是又做了些什么好事?”
小淮先是无措,而后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起来,他指向地上倒着的人,说:“王爷,不是我,是他……”
虞兰时在那边奄奄开口道:“小淮公子年纪小,一时冲动,都是兰时不小心,王爷莫要怪他。”
今安扔了手中的鞭尾,看小淮一眼,转身去查看虞兰时的伤。
那一眼实在冷漠又含了失望,像桶冰水浇下来,小淮一下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今安扔下他去关心地上那个人,半点不听他解释,鼻子酸胀起来,一会就涨红了眼眶,当下气得大嚷:“才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狐狸精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妈的狐狸精,你站起来,别装可怜——”
“小淮!”燕故一在后边按住了他的口不择言,把他带出门去,“好了好了,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别说了!”
“我才不要!”小淮挣扎着要跳下来,无果,被人夹着双腋提出门去。
连拖带扯地出了会客堂走过一段路,手里人实在闹腾得厉害,一身骨头常年练武又重得慌,燕故一扯不动了,放下他。
小淮气得踹来一脚,然后果真掉头就要回去,燕故一伸手揪住他的小辫子:“你还想去干嘛?”
“你放开我!”
“你是不是傻?”
小淮手背一抹眼睛,恶狠狠道:“我要去宰了那头狐狸精!”
“你去你去。”燕故一好整以暇地,手上抓着他辫子不放,“看看王爷会不会为了护着他来打你。”
“你——”小淮很生气,张嘴就来咬他,咬不到,再喊出声已经带了哭腔,“凭什么凭什么,才不是我的错!都是那只死狐狸精让我打的,都是他自找的!怎么你们都怪我!”
“你怎么这么傻?”燕故一无力地捂上额头,“进屋一看,就你们两个人,你站着他躺着,眼见为实,谁信你说的这些话?”
这一句就止住了他的脚步,小淮委屈极了,站在原地抹了一会眼泪,转头看他,“你也不信?”
看他终于不闹,燕故一展开扇子:“你说我信不信?”见小崽子又要过来踹人,忙忙打住,“行了行了,别费这些傻力气,留着给别人。”
“人家让你打你就打,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吗?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白瞎了我对你辛辛苦苦的一番教导,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燕故一靠上树干,惋叹一声,“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小淮对着树干大踹特踹,磨牙霍霍:“那只死狐狸精给小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