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次做那种事,还没能控制好分寸。
可虞兰时又岂会怕他人的厌恶。
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拿来做登天梯的踏板。
“你要和王爷怎么说?”
“你怕了?”小淮上下打量他,眼里的得意要飞出来,“只要你滚出这道门,以后再不踏进来,小爷我就既往不咎。”
虞兰时闻言便笑了。
小淮有些怔住。
他见过这人在王爷面前的笑,眉眼弯弯,开心得眼里能溢出光来,柔弱得跟朵花似的,也做作得能让人吐出隔夜饭。
但绝对不是这样,嘴唇划起笑的弧度,眼神却是冷的,他说:“我拒绝,所以谈判失败了。”
小淮登时心头火起,就要挥起拳头,想起什么,又顿住。
虞兰时了然地看着他,“你不敢。”
“我不想欺负小孩子,但你也可以尽管试试。”
“还记得上一次吗,看看王爷究竟是信你还是信我。”
——
日暮,长队的骑兵从城外急驱而回,带着孤山上的肃杀寒意,刮乱了数条繁华大街。
王爷遇刺。
有人在山顶的密林中布了暗箭。
已有快骑提前回来禀报事情经过,燕故一立即下令封城。
小淮年少冲动,说要出去找王爷,一扯马缰就往外面跑,被燕故一命人绑了起来。
卫莽在府门前下马,冲着前头的燕故一甩下一句:“有内贼。”
他收敛了大嗓门,这一句只有燕故一听到了。
燕故一神色一凛,低问:“王爷呢?”
“王爷带兵去追了。”
“不是赵戊垣?”
“那小子是最早去到山顶上的,伤亡不少。”
菅州侯到来不过两日,猎场之约更是兴起之话,而山上所有的布局都是燕故一逐步令人去办的。
闲杂人等早撤了个干净。
却仍防不住有人趁两城诸侯相较,借螳螂捕蝉之际,欲做那只最后的黄雀。
而那只黄雀,就藏在周围,藏在身边。
燕故一向来挂在嘴角的笑意没了,转头,眼尾线条下敛,眼里神色冷静残酷。
在冲天火光照亮的庭院前,站了许多人。他来回地,扫视着这些人的面目。
这些人,最低的也是官至从四品,个个都是安插在军中的主要位置,也都是跟着今安从北境过来的。效忠的宣誓历历在目,这些风沙磨砺成的铜筋铁骨,生死义气,这些人,本可以把脊背托付。
但是现在,不一定了。
燕故一抬手打落火把,振落的衣袖在空中犹如一道斩落的铡刀,他冷声道:“在王爷没有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得私自出府。”
“违令者,杀无赦。”
而其中到底有几人在故作镇定,抑或低眉谋算,就是下一步去一个一个揪出来的事情了。
燕故一转头叫来李管家,点着旁边呆立的虞兰时,“送客。”
虞兰时立刻上前两步。
燕故一知道他要说什么,眼尾轻瞥,薄唇一张:“虞公子,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能做得了什么?”
——
马车远离了身后风声鹤唳的偌大府邸,门前没有点灯,里头火光蓬发,利刃声作响,黑暗下如一头咆哮闷在喉头的猛兽,匍匐着。
名仟在催促车夫再走快一点,车轮骨碌碌地急滚过凹凸路面,逃离这一片黑暗围拢的地头。
快回到阑井街时,迎面撞上了骑马带队的府里管事,“老爷命我来接公子回府。”
这一场骤变掀起的巨浪,席卷的不止一处。
府门外,虞之侃带人等着,这个一向对待家人对待独子尤其温和的人,在将入冬的寒意冷风中,生生冻硬了脸上的笑纹。
虞兰时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迎面一道掌风刮来,半点没留力气,狠狠地将他的脸打侧过去,规整半束的长发洒乱肩头。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