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妤裳进门后发现府内并不甚热闹,该是只有他请过来的三两好友在说着话,她随着喜娘的步子迈入府内,听着声音也并未觉察有人迎她,此乃她早已料到,故也未因此置气,只是不曾想到拜堂之事连侯爷都不在,如此便是故意给她难堪。
但她迈入堂中之后发现他握红绸另一端的手使了力,隔着“牵红”她感受到了他的力度,心中安定了几分,想来司仪也早被他买通,即便上面并未坐人,可祝尹和仍旧牵着她拜了下去,顺当完成了拜堂这个大礼,如此一来则为礼成。
他将她送入洞房时凑过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今日委屈你了。
她原本就不抱有太多希望,但如此听到他一句诚恳的话心中更宽慰了几分,对他也多了一分好感,一直只当他是一个尚未长大的纨绔子弟,想来混迹花楼多了也略会些甜言蜜语。
她才听见他出去的声音便又听见了一人进来,来人轻手轻脚将屋门打开。
雀儿本想伸手拦住却被卢沄眼神制止,本还想开口告诉姑娘,可她还是抢先了一步,“原谅妹妹年轻不懂事,对姐姐十分好奇,这不一瞧着空便过来看姐姐了,姐姐一路劳乏,妹妹先给你倒杯水吧。”
卢沄深得待客之道,端茶倒水手法也甚是熟练,不给柳妤裳说话的机会便开始拿出了女主人做派,将府内各处布局都一一说给她听,尤其是她的住处与祝尹和的住处如何安排,为何如此近,甚至还想将新房内陈设一一说了一番,如花瓶采买自何处,放朝南处是为何,屋内色调摆设是如何的,叨叨了一大堆茶水才递过去。
她伸手接过她递来手里的茶水便在盖头里啜了一口,喝完后便伸手拿着拿着酒杯在空中晃了晃,示意她接过,卢沄倒是不紧不慢过来,眼瞧着她的鞋子过来了她忽然一松手,酒杯便砸在了她的大红牡丹缎面绣鞋上,听着她大叫的声音便知道这金杯的重量可不小。
“你!”
“哎呀,砸到妹妹了吗,你也知道,我的盖头不能掀,得等小侯爷来才行,一时看不清,以为你接着了,可是砸到脚了?鞋子岂不是湿了?”
柳妤裳柔声细语,任谁听了也不没法对她多想,只是卢沄觉得自己心中这股火快要压不下来了。
“今日多谢妹妹前来端茶,日后我定在夫君面前多美言几句,如此良妾怎可辜负?”
卢沄已经气得面红耳赤,甚至右手已经举起,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来,但只是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放了下来,俯身一笑,柔柔地道了句,“妹妹告辞。”
她刚离开院子雀儿就忍不住捧腹大笑,原先本就憋笑快憋出内伤,一开始本很是担心,瞧着这是个厉害的主,谁能想到自家姑娘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差点把她气得扶着墙离开。
“姑娘可没令我失望。”
“来,把门锁好,我先吃个点心。”
知道她已经离开,于是柳妤裳直接掀开了盖头,将凤冠理了理,又接过雀儿递过来的净帕擦了一把手就开始吃起点心来,只是一举一动皆风雅,毫无半点放纵之态,雀儿也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只是行事举止豪迈了些,一动一静比对甚是鲜明。
“要我说呀,这可不是个厉害的主,姑娘你日后有的罪受了。”雀儿吃东西也不忘说话,嘴刚得空便又塞了个凤梨酥进去,“不过这侯府的点心倒是不错,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这又能如何,总该面对的,若我能被人欺负了去就不能称大娘了。”
雀儿噗呲一声差点喷了一桌子的点心渣,惹来妤裳嫌恶的一眼,还好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好的木大娘。”
两人吃着吃着便困了,于是睡在了一张床上,忽闻外头一阵响动,两人便倏然惊醒,雀儿手忙脚乱地替她理了一把凤冠,又将红盖头给她盖上,接着一股浓郁的酒味隔着门窗飘散进来,两人都不由在鼻子前挥了挥手,雀儿刚想出去等着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忙上前开门,差点被这一群男子拥倒在地。
“娘子,我回来了。”祝尹和被人搀着进了来,看着面前端坐的女子不由讪笑起来,推开众人的手便摇摇晃晃迈着不稳当的步子走了过去,猝然便凑到了她面前,她的身子随着他压过来的弧度往后倾了倾。
“尹和兄,我们今日不见到这名震天下的女画师便不走了,你看着办吧。”
“就是,我们可是冲着嫂子来的。”
“且让我们见一见。”
祝尹和正醉着,将手一挥,指着他们道:“我木娘可是给你们看的?我都还未见过呢。”说着便拿过站在一边的喜娘端的喜秤,伸手便要揭开。
可她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们礼还未成,不如先让他们离开。”
他一听便立马点头,醉醺醺地起身将他们推了出去,这才用仅有的意识跟着喜娘说的将礼一一完成,在两指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忽然凝滞,神情也紧张了几分,而她的双手也紧紧攥着衣角,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