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唐沐拽动了身后的人，他立马收敛了正经的模样，开始吊儿郎当地闲扯。

“走吧，你陪我去。要是腿软了，你还能扶我一把呢。”

詹杨未傲没有跟上去，他望着两人模糊渐远的背影，立在原地拨通了电话。

“喂，王局，我是詹杨未傲。市中心这边出了点事，需要你分点人手出来……”

詹杨未傲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情况，希望对方能尽快打扫一下这片区域，免得后续引发骚乱。

听筒里传出一道颇显年轻的声音，让人感觉和他的职位有些不符。

“械斗造成的伤亡？只是清除痕迹的话，也麻烦你回忆一下具体有多少人？我看看还需不需要找别的片区借人。”

詹杨未傲嘴角一抽，心道果然逃不过这话题。他虽然从顾苡谦嘴里问到了大概的数量，但那个数字过于离谱，让他不太敢说得出口。

“就在美食街周边这一片，零零散散的大概有……一两百吧。”詹杨未傲磕磕巴巴地把那个数字吐了出来。

这还只是顾苡谦完全放弃收尾操作之后的数量，而今晚到底有多少人殒命在他手上，这个数字只有他自己知道，詹杨未傲也完全没有兴趣。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詹少，你管这玩意儿叫械斗？！”因为跨年维持秩序，坐在办公室里值班的王晨曦拍案而起，扯着电话线嚷嚷：“你随手往城里丢颗炸弹都死不了这么多！”

詹杨未傲把手机拿远了一点，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补充道：“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具体的位置我也不太清楚，需要大范围排查。这次要麻烦你们通宵了。”

被迫加班的公务员失魂落魄地回复他：“没，没事……在交通管制开放之前必须要完活，我立马去找隔壁几个区调人。要是有什么状况，我之后再联系你……”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詹杨未傲很不好意思地安抚了对方几句，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无奈地叹气。

唐沐拐进了右边的岔道，举着手机充当电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确实是足以造成视觉冲击的惨状，墙上地上都是飞溅的血液凝成的血色冰晶，被冻得发紫的残尸上铺着一层细白的雪。

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呼啸的冷风，余下死般的寂静。

唐沐的心跳有些加速，但心绪却比之前料想的要平静得多。

他默默地继续向前，在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前停下了脚步，垂眸注视着它。

顾苡谦跟在唐沐身后，心怀忐忑地陪伴左右，他既害怕唐沐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又因为他此刻的安静而生出不安。

唐沐盯着眼前的东西，怔怔地出了神。

没有恐惧，没有恶心，他近乎平和地面对着遍地横尸。他心知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状态，但毫无波澜的视线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些伤痕和断口。

每一道伤口对应的剑技突兀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撑得他头脑发胀。

唐沐的目光一路从脚边延伸向远处，顾苡谦途经这里的一招一式似乎都在他眼前一一浮现。

点刺，横斩，接霜霖剑意的第三式……

这些词汇和动作，既熟悉又陌生，怪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唐沐捂着头脚下一晃，立刻就被情绪紧张的顾苡谦拉住了。

“感觉，好奇怪……”

仿佛是强行触动三生花之后的余波，丹田里涌起点点并不灼人的热度，许多不应属于他的东西在脑海中翻涌。

杂乱无章的信息根本无法分辨，只让唐沐觉得一阵头重脚轻，难受至极。

詹杨未傲刚一拐到这里，就看见唐沐无力地歪倒在顾苡谦身上，他急忙加快了脚步。

“唐沐他怎么了？”

詹杨未傲的声音穿过层层朦胧的云纱传到唐沐脑中，一片难以分辨的凌乱信息中，突兀地闪现过一幅灰红交杂的画面。

像是一段不该存在的模糊记忆。

【唐沐……】詹杨未傲尚显稚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青年弯下腰，捡起那台被摔在粗糙水泥地上的手机，轻声地回应道。

【喂？】

【我当然没事，你怎么会这么问？】

高中生浅笑着挂断电话，歪着头用空洞无神的眼睛观察着眼前四个好似被一剑封喉的成年男性，没什么兴趣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