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杨未傲坐在一旁紧盯着捣腾顾苡谦脑袋的唐沐,可谓是望眼欲穿。
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让唐沐噗嗤笑了出来,他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熟练地摆弄着黑亮的发丝,转过头看向目光灼灼的詹杨未傲。
“这么迫不及待啊。”唐沐把尾音拖得老长,笑得不怀好意,“放心,你想跑也跑不了。待会这边完事了爷就来临幸你,把头发理顺乖乖等着吧。”
熟悉的面容早已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但眼前的男人仍像个少年一般开怀,
“嗯……”詹杨未傲弯了弯嘴角,微微卷曲的长发在腰际轻缓拂过。
窗外的天空湛蓝无云。
下了一整晚的雪似乎也到了尽头,薄薄一层莹白的冰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积攒一夜的细雪在晴朗的天空之下很快消弭,化作无形的水汽和点点湿润的斑驳。
雪融的时候,空气越发的湿冷。街道上的寒风能够吹得人脸颊刺痛,唐沐把围巾裹得更紧了些,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织物里。
顾苡谦见状默默地靠近了一些,整个人就像台人形暖气,将周遭的寒流尽数驱散。大冬天里这突兀的一点温度异常的诱人,唐沐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和身旁的魔修贴贴,围巾里溢出来些许满足的轻吟。
詹杨未傲站在他俩旁边,长发被束成一股耷在颈窝里坠到胸前,配上厚实的冬衣,颇有种温柔知性的感觉。但这个奔三的“知性”帅哥余光始终挂在唐沐身上,只有在偶尔扫过顾苡谦的时候,眼中隐晦地闪过酸溜溜的凶光。
三个身量欣长各有特色的男人站在路边等待着去机场的车,三人之间奇妙的氛围比起他们出色的外表更加的引人注目。
平日里七窍玲珑善于交际的唐沐,却偏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所觉,两个很会收敛气息的修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友好”地交流着。
先前在酒店房间里,唐沐好说歹说才劝动顾苡谦和他们一起坐飞机回东江,让詹杨未傲帮忙给他补了张票。虽然顾苡谦嘴上不提,但先前两次坐车的并不愉快的经历显然让他对现代的交通工具生出了无言的抗拒。
可生活在现代社会,总不能完全远离现代交通。唐沐也只能强拉着顾苡谦多体验几次,试着让他尽快适应这些东西。
即使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两个月的时间,顾苡谦身上还是有着非常浓郁的脱节感。他的思维里还是牢牢刻印着那些千年前的概念——他是个元婴剑修,因此御剑、杀人,无所顾忌……
唐沐面对着顾苡谦,只感觉自己的身份在男朋友和老父亲之间反复横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教一个比自己大好几轮的家伙怎么好好做人。
约的车很快到了,詹杨未傲不假思索地把唐沐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对着顾苡谦皮笑肉不笑地抬抬手,和他一起坐到了车后座上。
詹杨未傲面色如常地望着车窗外向后飞掠的景色,用围巾遮掩着嘴型向另一边的顾苡谦传音。
“唐沐的修炼进度怎么样了?”
顾苡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还不错。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赶上你了。”
“……”
唐沐提升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詹杨未傲眉头一皱,“你没喂他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顾苡谦垂眸转动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似乎不打算搭理他,但詹杨未傲分明听见了耳边那声鲜明的嗤笑。
詹杨未傲按住自己瞬间硬起来的拳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思绪集中在正题上,不去和这个欠打的魔修一般见识。
“那他的修为也足够了,关于本命法器的事你有考虑过吗?你那里有现成可以给他认主用的,还是找人从头锻造一把新的?”
指节轻轻敲打着膝骨,詹杨未傲等待着顾苡谦的回答,顾苡谦转动戒指的手却倏地顿住了。
本命法器……顾苡谦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乍一提起,顾苡谦的脑海里一时间只闪过了一把剑的名字。
南枝。
那把早就被归还宗门剑冢,再无音讯的木剑。顾苡谦当初拼死向掌门争取,也没能把它留下来,只堪堪带走了那截曲宁亲自打造的剑鞘,至今存放在自己的储物法器里。
那把剑……应该是最适合唐沐的法器。
但光阴荏苒,无数年月过去,金石所制的法器也会被流逝的时光和稀薄的灵气琢磨成沙土,更何况一把主人已逝的木剑。
而那些被他纳入贮藏的法器,大都是杀人后得来的,就譬如先前送给杨小晚的那枚手镯。虽然都是些已经无主的法器,随便用也无妨……但论私心,他不可能把那些死在他剑下,与曲宁的死有瓜葛的所谓正道的法器转手给唐沐使用。
“给他打造一把新的,我有材料。”思虑的时间短到难以察觉,顾苡谦近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你有想法就行。”詹杨未傲把下滑的围巾向上拉了拉,“想要造法器去找袁家是最好的,袁家家主你之前也见过,他对你身上的那些东西挺感兴趣的,只要你给他想要的他自然愿意帮你锻物。”
詹杨未傲话音稍顿,紧接着补充道:“既然是唐沐的本命法器,你要么带他去袁家走一趟,要么就直接带上他的心头血。”
“东江我之前打扫过几次,让他留在那边更安全,我自己走一趟就好。”顾苡谦耳廓上的雾中花映出冷淡的银光,被遮掩成墨色的眼瞳比平日里更显深沉。
詹杨未傲闻言嘴角一抽:“打扫……你难道在东江也……”
“人数不多,我处理得很干净。”顾苡谦坦然承认。
詹杨未傲无语凝噎,无论认识这货多久,还是始终无法适应魔修那种对杀人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詹杨未傲本想说些什么让他收敛一点之类的废话,但一想到这家伙前一天晚上一夜三百人的战绩,仙盟驻龙河的执法堂分部集体出动通宵达旦地给他善后,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好似被堵住了,最终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顾苡谦并不会在意詹杨未傲复杂的感受,自顾自地交代道:“法器的事我会尽早解决。我不在的那段时间,让你手下的人机警一点,别又让虫子混进来。”
沉默在空气中弥散,不知过了多久,詹杨未傲才郑重地念出几个低沉的字眼:“我知道……”
模糊的树影接连不断地从眼前掠过,詹杨未傲先前被压下来的驳杂心绪在安静的环境中再一次涌了回来。
有关唐沐,有关高二时自己返家的那个暑假,有关詹临,有关几条人命……
当年詹临的筹谋的确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的人确实抓到了唐沐,他也成功对詹杨未傲下了药,用刻意的言语和夸张的表演诱他堕魔,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却偏偏在唐沐这个凡人身上出现了变数。
詹临安排的人手死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高中生手里,所有的布局功亏一篑。
关于这件事,唐沐不愿意让他知道,不想让自己多年的好友发觉异样,可詹杨未傲却忍不住地想要探究到底。
抵达东江后,詹杨未傲便告别唐沐独自返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别院。
龙河,郊区,命案……
詹杨未傲缩进书房里,伏在在桌案前动用了一些资源找遍了那个月里所有明面上的消息,结果却是毫无收获。
那些人不会有什么大背景,没人会费力不讨好地给废掉的棋子善后,即使是为了治安安定而遮掩,也不会像这样明面上全无痕迹。
除非……因为一些缘故,这些信息被执法堂收归存档。如果是他们出面处理,那肯定就会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
可那个时候的唐沐只是个凡人而已,造成的事件怎么会牵动执法堂的视线。
詹杨未傲犹豫片刻,拨通了手机。
“桑庆涛,你们凤溪总局那边能不能看到龙河分局的档案?”詹杨未傲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不是……你又想干啥啊?”
好一会,桑庆涛有气无力的声音才飘飘悠悠地传进耳中:“可以是可以,全国分局的电子档案卷凤溪这边都能看。但是大哥,我在休假呢……你不会想让我在我少得可怜的假期里面还回局里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