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杨未傲不为所动，财大气粗地开口，仿佛直接把钱砸到桑庆涛脸上：“你第一季度的修炼开销我给你包圆，按照凤溪大学标准学生配给的三倍算。”

“好的爸爸！您想知道什么？”电话那边的人瞬间振奋了，颇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既视感，明明是个世家继承人，那股油滑谄媚的味道却极其正宗，是桑振乾看了都要笑骂一句不要脸的程度。

詹杨未傲把桑庆涛拿捏得死死的，无声地憋着笑：“我想知道十一年前七八月份的龙河，有没有出现什么没有结果的悬案。”

“好的呢，我立马出发冲去单位，待会找到了就把东西发给你。”

手机那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复杂声响，光听声也能想象出桑庆涛被金钱激发出的行动力有多强。

“不过我们可说好，就算我找到了，也只能发给你一个特殊的版本，你看完一遍它就会自动销毁。毕竟按规章制度这些东西是不能外传的，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詹杨未傲欣然接受。

“不过，你们部门既然有这种特殊版本，那看来这些年里走后门看案卷的可不止我一个……仙盟里有人搭着线，赚外快还是赚方便？”

“欸，那都是领导的事。”桑庆涛轻快地说着：“我们做螺丝钉的，一人一个坑位，各有位置。要是不想突然某天被楔出来，乖乖自己转就好了。”

詹杨未傲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一片空白，光影把五官分割不见半分情绪。

今天是元旦，局里不少人都和桑庆涛一样回家休假了，只留了少数在工位上值班，应对任何的突发事件。

但即使是留下值班，放眼望去也都是些瘫在工位上摸鱼的家伙。

桑庆涛轻手轻脚地刷证飘进无人驻守的档案室，拍亮角落里一台落着灰的电脑，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登入后台。

“我看看吼……龙河，十一年前，七八月份……”桑庆涛撑着下巴，面前的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把他的脸照的惨白。

局里的系统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更新了，排版布局都满溢着年代感不说，还时不时地卡顿一下。但桑庆涛不急不缓的拖着鼠标，对这个天天被同事们辱骂的破系统走两步喘口气的样子习以为常。

白底黑字的页面不断滑动，桑庆涛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单调的文字信息。

“嗯？”桑庆涛皱了皱眉，单手兜里的掏出手机，联系上了一直在等消息的詹杨未傲。

“詹杨未傲，你说你要找一桩悬案，可是七八月份里都是有结果的调查，好像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没有悬案……”詹杨未傲按了按额角，并不拘泥于最开始的思路，迅速转换了方向：“那先不管这个，直接缩小时间范围。你帮我看看那年七月二十一号往后一周，有没有发生什么案子？”

桑庆涛迁就着龟爬似的系统速度，艰难地戳着键盘改换筛选条件。

“有三个案子。一个是居民楼里的魔修搞血祭被当场击毙……嗯，还有一个是龙河老城区里发现管制药物走私，这个肯定也不是……最后，郊区废弃厂房里发现四具尸体，都是普通人……”

詹杨未傲立马确认和唐沐有关的就是最后这一个案子，他等着桑庆涛的后续，对面却陷入一阵长久的静寂，迟迟没有再开口。

詹杨未傲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等待，等待桑庆涛消化完他所看见的，再转述给自己。

“卧槽，这个案卷它不对劲啊……”桑庆涛捏着手机和鼠标的手都渗出了一层汗，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光芒刺眼的屏幕。

“调查结果是不了了之，但是却被放进了已经断案的分类里，龙河分局调查组的人放弃了追查，选择直接归档。死的是四个普通人，现场却……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先把它发给你，你自己看吧。”

詹杨未傲手边的电脑上很快收到了一份文件名为乱码的档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轻点开了它。

他飞快地浏览着那些文字，了解着事后调查事件的概况，可平实无趣的文字远没有现场照片来的直观震撼。

那地方从外面看还能称作是废弃厂房，而里面……只能叫做废墟。

四具在夏日里已经腐坏的尸体倒在地上，致命伤只有喉咙上的一道割口，凶器显然是那根锈迹斑斑、斜插在地上留有血痕的铁筋。

而建筑内部，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切割痕迹深深没入墙面和混凝土地面，地面上最长最深的一道痕迹足有近十米长。那可是座面积不小的建筑，可以想象但凡它更小一些，必定会在这样凶猛的攻击之下猝然倒塌。

即使是在照片内，也能体会到那副人为的骇人情景。

根据碎石和尸体的位置分布，调查组初步判断是建筑先受到攻击，此后受害者才正式死亡。

各个角度、各种细节的现场照片被詹杨未傲纳入眼中，他面色沉凝轻缓地念出了案卷最后的结语。

“根据专家评估，现场痕迹似乎为高阶剑修所致，经大量比对，确与仙盟数据库中所留剑修档案高度一致。现场无真气残留，无指纹与dna残留，仅留有模糊脚印。经向总局申报，决定终止此次调查，直接进行归档处理。”

被翻到最下方的文档立马报错，自动清空了所有数据，变成了一片无用的空白。

“你看完了？”

等詹杨未傲把东西看完，桑庆涛已经溜出了单位，在瑟瑟寒风中缩着脖子往前走。

詹杨未傲回给他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我答应你的东西会在第一季度的每月初寄给你，我待会给你一个号码，你把地址发过去就好。”詹杨未傲略显沉重的声线许久之后才响起。

“老板大气。”桑庆涛在冷风里龇牙咧嘴地笑了笑，“东西你也看过了，我不知道你找这玩意做什么，但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不过还是劝你一句，那是仙盟上面都不想碰的东西，你也小心一点，别陷太深。”

“嗯……”詹杨未傲不置可否地淡淡回应道，挂断了电话。

他长时间地凝视着已经被格式化的文档，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空茫的白。

“剑修吗……”詹杨未傲喃喃自语。

“那个魔修说……唐沐是他师兄的转世，而他的师兄就是个剑修，一个能教出顾苡谦这个祸害的……天才剑修。”

詹杨未傲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本书，那是桑庆涛先前给他的《丹草通鉴》拓本。

这本崭新装订的书册显然没怎么被翻过，前后的纸页紧贴在一起，只有中间的几页有过被翻动的痕迹。

詹杨未傲直奔那个被标注为“奇门诡药”的篇章，对着上面描述三宝渡生花的古字发起了呆。

文字旁还有一幅工笔的画像，勾勒出一枝两朵的灵草枝叶舒展的模样。

詹杨未傲的手指缓缓划过竖版的古字：“生死肉骨，护灵守魂……”

护灵守魂……守的、护的是什么？对于顾苡谦而言，是保他神志不被魔性侵蚀，而对于转世的人而言……是来自前世的一些东西吗？

这样想的话，唐沐在古言、古乐器和编织上的天赋似乎都有了来处和解释。

顾苡谦说他的识海里有那株灵草的一部分，那唐沐身上是不是也同样有着一部分碎片？

詹杨未傲忽地联想起昨夜那个针对唐沐的悬赏，能够引动百余人的悬赏数额，能看出对方的意思很坚决。

难道与这个有关吗？

他们应该不知道唐沐在顾苡谦的指导下开始修炼这件事，在他们眼中唐沐应该还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即使是和自己绑在一起，也没有能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的价值。

那个幕后的人散布势力默默盘踞至今……想要找的东西会是三宝渡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