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凤阳县令与首富全被杀,本该在凤阳掀起波澜,但在周少宸的安排下,云淡风轻的以至于凤阳百姓甚至没人知道县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秋客栈,一个名不见经传,破旧的连桌椅板凳也不周全的客栈,此时正被数名持剑侍卫团团围住。
过路的行人望着面无表情,眼神冷冽的侍卫们,全都不敢言语绕道而走。
客栈大堂,老板哆哆嗦嗦捧着热茶送到了周少宸面前,又战战兢兢的离去了。
即便此刻的周少宸温文和煦,甚至嘴角还带着几丝若有似无的笑,但凡听闻过其名声,见识过其杀人手段的,无不被无形的压迫窒息感笼罩,只除了韦无冕与宋真清。
一张四角木桌,周少宸端坐在上首,韦无冕坐在一旁,宋真清坐在了他对面,几人说的正是孙道与钱庸在凤阳做的这一番恶事。
“少宸,你也去过那瑞香楼是不?”韦无冕按捺着好奇问道。
“你也知道瑞香楼?”
虽出身贵胄,尤爱干净,但对于吃食却不甚讲究,周少宸抿了口手中的热茶,笑着道。
但凡面对韦无冕,周少宸的笑里,总不自觉带了几分包容,宋真清坐在对面一眨不眨的大眼睛在周少宸与韦无冕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心中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添了几分揣测。
就像是……
怎么说,周少宸对韦无冕似兄弟又似父子,容他犯错,又暗含着期许,希冀他快快长大。
韦无冕将阿大在瑞香楼看到的情形与周少宸说了说,随后又道:“不知瑞香楼里那位疯了的姑娘可是唤作绣红?”
那日,阿大在瑞香楼见到一位疯了的女子,特意去问过,但那女子却是神智不清,无论如何问,都说不清自己是谁。
因天色黑暗,门外又有守卫,且听老鸨的意思,女子暂时并无生命之忧,又妨打草惊蛇,是以阿大并未将之救出,事情耽搁到今日,他们也未能弄清那女子的身份。
周少宸听了这番缘由,点头应道,“若是按瑞香楼老鸨与孙贵所招,应该就是那位绣红姑娘。”
“少宸,你可有那毒药的解药?”韦无冕想了想又道。
平儿与绣红中的应是同一种毒药,金不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将平儿身上的余毒拔了十之有七,如今的平儿虽不至于痴傻,但与从前相比,到底缺了些精气神。
且只除了平儿与绣红,孙道府中并瑞香楼,应该还有不少中了这种毒药的人。
周少宸思量了片刻,才道:“解药可做,只需多花些时日。”
说到这里,他接着道:“我在临凤府便疑惑,见了孙道,才知他与百变娘子的牵连,如今也才明白那些毒药的来历,想必,孙道与剑南王有些联系,这却是我的不察。”
周少宸停顿了下,觑了一眼韦无冕,见韦无冕神色并无变化,又道:“你们从宝月岛来,姜城的事多少也听闻过,我若所猜不错,那毒药便是剑南王使毒龙仿照“枉人泪”所做,毒龙虽也有些本事,但与姜家人相比,终究差了些。”
言外之意,便是毒龙所研制的毒药,终究不及那“枉人泪”,是以解药也是可做的。
“孙道在替剑南王验毒?用那些无辜女子?”韦无冕绷紧了下颚,眼神暗沉下来。
周少宸颔首,“十八年了……”
他一言未竟,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见韦无冕恍若未闻,暗叹了口气,转头说起了其他,“明日我便启程去往天灵山,你收拾收拾,与我同去。”
韦无冕突然想起自家祖母,似乎有些心虚,笑嘻嘻凑近周少宸道:“我能不去吗?”
“不行,”周少宸不容置疑,“姑祖母吩咐我不敢不从,且你出来快两年了,姑祖母这些日子眼神越发不好了。”
“眼神不好了?”
虽自觉身为长公主的祖母身边时刻有御医伺候,身子一直康健,但忽闻祖母眼睛有疾,韦无冕还是心慌了,但是……
他眼角瞥向宋真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少宸见状,忽然道:“天灵山钟灵毓秀,风光无垠,宋姑娘若是没有急事,不妨去天灵山一游,如何?”
宋真清心说,世子你都如此盛情邀约了,我敢说不从吗?
遂欢欢喜喜的应下了,“当然好,能与世子同行,实乃小女子的荣幸。”
周少宸弯了弯唇笑而不语,韦无冕的脸色却是立刻明亮起来,“太好了,清清,近来你总说时运不济,我告诉你啊,天龙寺的德善大师卜卦最是灵验了,不妨让大师替你卜上一卦,说不准便是否极泰来了。”
宋真清听了这话,暗自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老娘时运不济,还不是拜你所赐,只要与你分开,老娘便会否极泰来了。
但这话,当着周少宸的面,她可不敢说出口,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天灵山是吧,反正也没去过,再说去哪不是去,既有人管吃管喝还管住,又有人镇场子,不去白不去。
只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事不明。
“世子为何会救下那凤阳仙主?”
“是啊,”韦无冕也不解,哼了哼,唾了一口,“坏事她也没少干,那些在孙道手里无辜死去的女子全被她给人配了冥婚,还救死扶伤的仙主,啊呸。”
周少宸被韦无冕如此粗鲁的行径弄的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要带她入京做个人证,”他如是道。
至于做什么人证,周少宸并未多做解释,但只这一句便已足够。
直至后来某天,宋真清才明白什么叫未雨绸缪早当先,居安思危谋长远。
周少宸便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