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将仲星送到家门口,想要叮嘱几句。仲星强装镇定,微笑着先行告退。
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站在天桥上,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市街。仲星望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笑的格外开心。
她红着眼眶,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
是自己记忆错乱了,父亲是救了自己。同样,也给了她不能爱颜澈槐的理由。
洛清河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失魂落魄的女人,她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他急忙停下车,跑过去一把拉住她。
“仲星?出什么事情了?”洛清河的心一紧。
仲星强颜欢笑,说自己没事,随即想要离开。
洛清河不放心,把她带上车:“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仲星一句话也没说。洛清河忍不住询问:“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仲星的情绪差不多平稳了,她很轻的笑笑:“我要结婚了。”
洛清河握紧方向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是吗?我怎么没有听到周少要结婚的消息?你们是准备秘密准备婚礼吗?”
仲星垂眸:“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颜澈槐结婚?”
洛清河的笑容很淡,随口说:“看的出来,周少很在乎你。”
仲星看着外面,很轻的回答:“我没有要和他结婚。”她的声音带着很浓的不舍,强装镇定。
“不是颜澈槐,那是谁?”
仲星闭上眼睛:“随便一个人。我只想尽快结婚,越快越好。”
洛清河侧头看着闭着眼睛的她,他已经明白为什么仲星这么失魂落魄了,他紧紧地抿着双唇,放慢了车速。
到达仲星家门时,洛清河阻拦了仲星下车的动作。
“仲星。”洛清河的语气十分冷静,像是在和她商量什么:“如果你是缺一个结婚对象,那么可以考虑一下我。”
仲星带着不解,没有出声。
“我今年也28岁了,没谈对象,也不准备谈对象,也做好了一辈子单身的准备。我的母亲也催了我很多次,我也在想办法搪塞过去。我们是朋友,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我很乐意帮忙。同样,你也可以帮助我,至少缓一缓我母亲的唠叨。”洛清河看着她。
“如果你愿意,我们只是假结婚。这样总比你找个不认识男人要好的多。我不会做任何越界的举动,这个你可以放心。”
仲星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我考虑一样。”
洛清河目送她离开,眼神中带着眷恋和偏执。他转道离开。
“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李宣岷麦色的大手里握着一个方形酒杯,与洛清河碰杯,裸露的小臂上有个一个类似图腾的纹身。
洛清河用手转着杯子,笑笑没说话,向李宣岷举杯,一饮而尽。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一趟?艾琳说你还没有什么打算。”李宣岷给他续上酒。
洛清河似乎在考虑:“最迟半年吧,回去看看玲玲和萧庭。”
两个男人无声的喝酒。
……
颜澈槐回到家,仲星已经做满了一桌菜,正笑盈盈地拉他赶紧洗手吃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颜澈槐被她猴急的样子逗笑,拉着她吻了一口。
仲星乖巧地回应。
两个人坐到餐桌时,仲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喋喋不休地给他介绍正名,每一道菜都被她取了奇怪又搞笑的名字。
颜澈槐笑而不语,细细打量她,吃完了她夹的所有菜。
“好了,今天怎么回事,做这么多菜,我就算撑坏肚子也吃不完。”颜澈槐放下筷子,喝着一杯白水,慢条斯理地问道。
仲星双手撑着头:“颜澈槐,十年前的今天,我们遇见了哦。就今天哦。”
颜澈槐也学着她的样子,帅气的俊脸顿时憨态可掬。仲星忍不住笑出声:“不要这样,好丑哦!”
“没关系,你还是很可爱。”颜澈槐双手交叉,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
仲星像是背草稿一样,眼神带着笑意:“这十年,我认识你。你给了我许多许多的关心与爱,让我觉得,现在回忆起还像是昨天一样。我真的很幸福,谢谢你。”
颜澈槐眼里带着浓厚的温柔,高挺的鼻梁下那漂亮的嘴唇也认真地开口:“我也很幸福。”
……洗完澡出来,仲星站在书桌前,看着她珍藏已久的铁盒,忽然感觉一阵温热靠近自己。
颜澈槐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拨弄早已掉色的便签纸。
“那两年我不会说话,我每次醒来就会满屋子找你给我写的便签纸,然后我就会一张一张的保存好。后来我能说话了,我们就变成了天天打电话发消息。现在一看,这十年我们原来有这么多回忆。”仲星轻声而软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颜澈槐忍不住抬起她的脸,柔声问:“今天为什么这么怀念这十年?你怎么了?”
仲星冲着他摇摇头,笑的很温柔:“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真的特别特别爱你。认识你真的特别好。”
有了这么多回忆,我也能好好地度过接下来的生活了吧。
颜澈槐将她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这只是简单的十年,从明天开始又是新的十年,我们会有更多的回忆。你不需要死死守着这些,我们都要看重未来,明白吗?”
“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负担。而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爱你。”
仲星眼含泪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颜澈槐静顿几秒,仲星抱着他,感受着一刻。
这一刻,她想保持天荒地老。
恍然一个月过去了,盛夏也不再那么炎热,早秋的清爽渐渐沁人心脾。
仲星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早上去律清画室呆一上午,下午便去老宅陪陪纪梓罂。
“我哥去西班牙都快一个月了吧。上次我遇到初尧哥,他的黑眼圈呀都快成熊猫了,还跟我抱怨公司现在就他还有上次和那个梁青羡。”纪梓罂咬了一口西瓜,摇摇头:“都过了吃西瓜的季节了,这西瓜都不甜了。”
仲星笑了笑,给她倒了杯热茶:“颜澈槐哥说去西班牙有事情,我和他也只是一天联系几分钟而已。这样一看,初尧哥确实很累。”
纪梓罂看了看温柔的仲星,拉了拉她的袖口:“我正要问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居然随便找个人要结婚,虽然你说这样能离开周家。可是你瞒着我哥,你不怕他生气吗?”
“不是随便找的,他是洛清河,你见过的。我们只是协议结婚。”仲星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纪梓罂,只是和她说了结婚离开周家。
纪梓罂伸出点了她的脑袋:“我只知道我哥肯定会很生气,舅妈在这边准备彩礼,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你要结婚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圆回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仲星将头靠在纪梓罂单薄的肩膀上,喃喃道:“梓罂,其实我最怕的是,因为我,让颜澈槐哥失去所有。我爱他,我可以一直默默的看着他幸福。那些虚无的名分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呀就是傻,就算你母亲有了那件事又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看看谁家没有藏着掖着事情,况且你也是受害者!”纪梓罂恨铁不成钢,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会都站在你这边的,我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仲星闭着眼,莞尔。
……
一间四处布满壁画的包厢里,烟雾缭绕。颜澈槐坐在上首位,摸着手机的边缘,神态自若。许北铭、四时与靳声坐在下首。一时间包厢寂静,直到一个外国人走进来,在四时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什么。
“周总,结合靳先生给的消息,我的人已经找到你要的人了。”四时吐出一串烟圈,有些懒散地笑着。
许北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了。”
“哪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况且周总给的报酬不少,我跑腿也跑得挺快乐的。”
四时招手,下属便带着一个男人进来。
许北铭他们重新开了一个包厢,只留下颜澈槐与那个男人在这里。
颜澈槐递了支烟,眼神示意眼前的男人坐下。
“崔启衍,或者,应该叫你崔警官。这十年你倒是藏得很隐蔽啊,我的人查了你不少年,才找到你。”颜澈槐一字一顿地说道。
崔启衍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看着神态自若的颜澈槐。
“你放心,你的上级目前还不知道你和我在谈话。不过,我想你应该认识我吧。”颜澈槐玩味地笑了一声,抖了抖烟灰,好暇以整对与崔启衍对视。
崔启衍的嗓音像是被烟熏过一样低沉,他慢慢地说:“颜澈槐,b市周家二少,辛染的未婚夫。不知道周总费劲心思找我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了解你手上的全部资料。你当初隐瞒身份来到辛染身边,想要得到的那份资料。不巧,也是我费尽心思想拿到的东西。只不过被你这边拦截了,我就只好来找你要。”颜澈槐靠在沙发上,崔启衍有些看不懂颜澈槐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澈槐轻浮地笑了笑:“十年前你的上级带着你,亲手捣毁程沧海的老巢,将他归案。案件结束以后,你却来到了辛染的身边,而楚辛意是辛威的女儿。你在通过辛染查的东西,我也想通过崔警官探知一二。”
“你是为了楚辛意才查的吧,毕竟楚卉已经去世了,也不能为自己申辩。”崔启衍直截了当的说。
颜澈槐的笑容淡了淡,开口却是另一件事:“你的前女友,一直托我查你的踪迹。而你现在在我的人手上,我只想与你作笔交易罢了。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自然放你走。”
崔启衍沉静了几秒,双手搁置在桌子上:“程沧海一案,上级是非常重视的。他涉及多个城市的地下交易。将他抓捕,也算是上级与我立了一大工程。只是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当时我来到辛染身边,是因为我怀疑她身边的人。”
颜澈槐听着,想起之前许北铭发给自己的几份文件。其中第三份是程沧海在b市的部分监控,他来这里只见了一个女人。
“程沧海来b市只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崔启衍双手交叉,安静地坐在原地,才说出了真相:“那个女人是辛染的母亲戴琴。”
颜澈槐将烟摁灭在烟灰缸,消化这个事实。他的脑海里似乎无数条线索不经意间串起。辛威的托付,母亲的同意,楚卉与辛威之间的关系,辛夫人与辛威之间的关系……
崔启衍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程沧海是作案者,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我总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所以继续查了下去。”
颜澈槐重新点燃支烟,语气冷下去:“你查到了什么?”
“戴琴与程沧海大学是一对恋人,被长辈强行分开。辛威与戴琴结婚后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外人看起来十分美满。我了解的却是辛威对戴琴没有实质的感情,娶她也是为了她的家世。而程沧海也是个痴情种,也是一直未娶。”
颜澈槐了解到程沧海算是白手起家,只不过走的路不够真大光明,摸爬滚打十几年才走到他当年的位置。
“程沧海与戴琴一直有联系,只不过两人只是私下联系罢了。戴琴对辛威是有极大的埋怨的,据我所知他们的婚姻一直都不稳定。”崔启衍喝了一口桌上的茶,如讲故事一般的平静。
颜澈槐的右手夹着烟,靠在背椅上,带着名贵手表的左手在绒布的桌面上轻轻敲着,表情高深莫测。过了一会,他才淡淡的开口:“所以,你觉得是戴琴知道辛威与楚卉的婚外情,恼羞成怒,所以实施报复吗?”
崔启衍点了点头:“是的。那一年……我与辛染恋爱。辛染告诉我她的父母婚姻状态已经很差了,但是两人就是僵着。程沧海爱慕戴琴,他那个身份与权利,想要整一个人,一个女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颜澈槐深吸了一口烟,在薄薄的烟雾中,他的表情很淡。
“那年案子太大,楚卉的母亲是个警察,闹得也很大。辛威或许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把他救出来了。”崔启衍总结了一下。
颜澈槐轻笑了一声:“辛威为了她放弃政圈大权,默默的保护自己的女儿,这样的父爱真是令人动容。”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
崔启衍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忍不住追问:“周总的意思是辛威救女儿是假的?”
颜澈槐笑笑:“不,他确实救了她。只是他之后的做法令我十分不解,也给了我如今棘手的境况。崔警官的消息确实很有用,给我省下来一大笔时间。”
话顿,他从椅子上拿起一份资料,放在崔启衍面前:“至于崔警官为什么来到西班牙,我想也是为了查明程沧海账户的第一笔资金走向。我这里有些想法和线索,希望能帮到崔警官,也避免崔警官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崔启衍猛地抬头,眼里闪烁着一丝情绪:“周总也想查这条线?”
“辛家那边现在由我的人来查,而西班牙这条线由你来查,目前的我心里有个怀疑对象,你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我的人会随时帮助你。”
颜澈槐讲完后起身,向崔启衍伸出手,淡笑了笑:“我这个人是个生意人,讲究的是利益往来。崔警官与我合作,我可以保证崔警官的身份保持隐蔽。事情结束后,我会与辛染取消婚约。”
颜澈槐走到包厢门口,拉着包厢门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与辛染虽然有婚约关系,但她跟你一样,与我来说只是谈合作的关系。她等了你十年,事情结束后,你也找个理由好好解释。一对恋人,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再一起,岂不是很可悲。”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去。
崔启衍只是慢慢低下了头。
许北铭早已在门口等待。两人上车的时候,颜澈槐没怎么说话,似乎是非常疲惫。
“我让靳声先回国了,他也算找到了崔启衍,我让他接下来按部就班的上班,剩余时间好好陪着老婆。这边四时会帮助崔启衍查西班牙这条线,我们只需要继续查辛家的事情。”许北铭率先讲述了接下来的安排。
颜澈槐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不过很少见你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提什么建议,你刚才对崔启衍说的那些话,有些出乎我意料。”许北铭实话实话。
他认识颜澈槐十几年,颜澈槐对待别人的感情很少提什么建议。
颜澈槐睁开眼,笑了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罢了。在我眼里,辛染是个可怜人。崔启衍又何尝不是,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修补需要比建立情感要多几百倍的精力。”
许北铭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也笑了笑:“感情这东西,真的不好说。”
他们生来就是强者,比别人多了雄厚的背景,多了用不尽的金钱。但是,他们也仅仅是个感情上的俗人。爱而不得,并不是普通人的标配,他们又怎么能够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