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长叹了口气,便唤来缙和,告知他事情的原委,阿彪和虎子小心翼翼地将青衣的尸体,从床板中挪了出来,寻个安静的位置妥当的埋了,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得以入土为安。
夏染偷偷掐算几指,却发现,自己再也感应不到青衣的踪迹,它完成了夙愿,没能投胎往生,要继续饱受折磨,实在是令人可怜她的命运。
想起那日,劈得人形神俱灭的雷火,就算是得道高人,也挨不过那一下,比起阿鼻地狱里的刀山火海,有过之而不及。若是日夜轮回承受,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受承。
那碧挽,班主和王老爷子,三人皆以年过半百,就算没有这茬子事,也会不久于人世。更何况,他们罪孽深重,青衣为了逞这一时之快,将自己逼至如此绝境,实在是可惜可悲。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身世凄苦飘零的女人。但不管怎么说,司珩总算是保下了,她多么害怕,他会被自己连累,死于非命。
拖着疲惫的身子,却一直把这事挂在心上。眉头紧蹙,带着几分闷闷不热,推门进了屋子,缥缈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一温雅孱弱的公子,着一袭青蓝双鹤緞光袍,俯在案上提笔作画。
更深露重,窗外凝着初秋的凉意,清风过,他身子骨受了寒,掩着嘴鼻,轻咳了一声,问道。
“回来啦。”
“恩……”
推门而入的夏染,满脸倦容,清秀的柳眉锁在一起,秋瞳剪水的眸子可怜兮兮的,看得他疑惑不解的问
“你怎么了?”
“青衣圆了夙愿,它走了。”
夏染行了几步,便见那人对自己敞开怀抱,她心一动,便将自己纳了进去,鼻头酸楚,哽咽得哭道
“不公平。”
“有何不公?”
“青衣虽有罪,但事出有因,又时隔这么多年,就算杀人领了罪责,该是去阴曹地府阎罗殿里评功论过,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比那天雷地火强上百倍,数十年过后自然可以投胎再转世为人。如今却生生又耗了百年。”
夏染将话说得含糊其辞,但司珩却好似听得明白道
“它是自个领的罪罚,怨不得别人。即是知道结局而蓄意为之,便要承担后果。为夫虽听不懂什么天雷地火。但知道,它是心甘情愿的,明明知道,杀了那些人会有的结果,也毅然决然的完成自己夙愿。”
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夏染恼得将鼻涕眼泪糊在他的身上乱蹭,以示自己的不满。
或许是因为梦魇中,她做了回青衣,真切的感受到那份曾经沧海的爱情,碧落黄河间,没有了身份地位,纯粹得只剩下彼此。
只是她终是命运多舛,先是王氏不择手段从中做梗,将她逼得没有退路。再来是王邺负情,又遇到班主的折辱,最后被碧挽残忍的杀害。
她觉得它是可怜的。
她又辩白道
“这世间多是男子负情惹下的灾祸,若是那日,王邺没有辜负她的情谊,今日便是另一段结局。她只不过是一叶孤萍,身不由己,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夏染激动得真的面红耳赤,司珩怕惹她生气,便轻咬她的耳朵,轻声哄道
“娘子说是就是了,何必与我置什么气,坏了夫妻情份。”
被他这么一说,夏染也松软了身子,羞愧难当道“我没有生气。”
侧头间,便发现架子上多了个新的紫青瓶子,因着好奇,便将它拿了下来,放在手里磨蹭。想着方才的不快,转移话题道
“相公,你买了新的瓶子了么?”
“嗯。”
司珩将瓶子从她手中拿了下来,宠溺得说道
想起新婚之夜初见时,被自己打碎的瓷瓶,夏染便觉得有些愧疚。看久了,她觉得其中一个玄黑色的小瓷瓶好看的紧,将它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瓶底凹凸起伏的刻着三千的字样,好别致。
“这个能送我么?”夏染抬头期待得看着他。
司珩迟疑了一会儿,扫了一眼架子,取了一个水粉的瓶子拿到手上跟她交换道
“拿粉的吧。”
夏染接过那粉瓶,只见它晶莹剔透,好看得紧,便把它揣在手里把玩着。那粉瓶的瓶口塞着一水晶塞,摇晃之下,竟有淙淙水流声,靠近细闻,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
因着好奇,便启了盖子。
“别。”
司珩还未来得及阻止,一股浓郁的馥郁芳香便氤氲开来。
夏染自是疑惑的望着他
“相公、怎么了?”
“没事。你开心就好。”
他脸上尽是宠溺,以手捋捋她鬓前的绒发笑道。那一缕青烟缭绕,从他的眉眼处四散而开,片刻间就消失殆尽。
夏染还是上心了,她舍不得青衣,是个心软之人。掂掇了几分,便深夜翻开师傅留下的古籍,希望能够找到帮助她逃脱生天的方法。
萤萤的灯火下,一页一页的翻阅着,渡劫超生的密咒,找寻了许久,依旧是无疾而终。俯趴在书案上沉沉的酣睡过去。
一直到夜半三分,她才被迷迷糊糊地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