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想起亡女,早已哭成个泪人,情真意切处,实在让人心生怜惜。
“那敢问,小姐的尸骨在哪里?可否让我们看看。”
缙和沉默片刻问道
那老嬷嬷红着眼,拿衣袖蹭了蹭眼角的泪,答道
“夫人老爷怜惜小姐,怕她一人地下寂寞,就把她的尸身供在府里的佛堂里,几位,请跟老奴来。”
老嬷搀着秦氏领着众人,穿过主殿,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后院树荫遮蔽的偏僻佛堂。
雨后阴冷潮湿的空气氤氲飘散,混着绮丽的异域奇香,隐隐透着股诡异。几棵参天大树将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透不进一丝光来。
这个地方四阴背阳,明明是八门里的死地,俗称养尸地,又怎么会做成佛堂。
夏染走了几步,指尖便传来一阵暖意,回头间,就是季儿人畜无害的脸,挂着阳光灿烂的笑意。
心间一暖,就五指扣紧。
好重的阴气,凡人心生七情六欲,又有三念贪、嗔、痴、所以才生的世俗事端,实在是污秽肮脏。比不得九重上神的仙风道骨,心无旁骛。所以才落地为尘,是为血肉人间。
在季儿的眼里,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也只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不足以费神。如今为了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奔波劳碌了一上午,自然是郁闷的,还要费神时不时照拂下这位姑奶奶,此次历劫,实在是累的慌。
想来想去就怨自己的一时贪念,惹来的报应。
几人进了内堂、就听见阿彪哀嚎道
“你们看,这些都是些什么,怪可怕的。”
这里门窗关着严实,晕不出分毫光亮,禁闭的佛堂里弥漫着一股尸骨腐臭的气味,悄无人烟,佛台上点着几支忽明忽暗的白色蜡烛,地上撒着厚厚的纸钱,静下心来,似乎有人在低浅鸣唱,毛骨悚然。
佛堂中间果真停放着一具开着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木外壁贴满了镇妖黄符,更诡异的是
棺木中躺着一位画着浓妆的妙龄女子,脸色苍白,眼睑乌青,嘴唇发紫干裂,身着凤冠霞帔,脚上穿着双大红绣鞋。全身都被红色细绳捆绑着。明明是死过半年的人,果然是面目如初,实乃惊天骇事。
“老夫人、这是何意?”阿彪被这诡秘的景象给惊得面如土色,开口询问秦氏道
秦氏即是柔情,又是无奈,步履维艰地走到棺木前,伸出手来,将棺木女子如枯枝般的手紧握起来,轻抚她发青的长指甲道
“老身白发丧子,悲痛欲绝,自然想把音儿留在身边。老爷怕不吉利,就请了术士来替我镇住。弄了这个佛堂法阵。其实我有什么怕的,恨不得就这么死了,陪了她去。”
秦氏自哀自怜,似得了魔怔般,讳莫如深的神情却让夏染觉得不寒而栗。
这佛堂分明不是什么镇魂局,按五行八卦说,这里倒是块天然的养尸地,所以叶音的尸骨才得以不腐,到底是法师别有用心,还是她说了谎。
缙和不明所以,以剑柄撩开墙上漫天的黄符布,露出墙上血红色的诡异画符,随即又转身低声向老嬷问道
“这些又是什么?”
“这是镇魂的符咒。”
“敢问嬷嬷,可否让我们观摩一下小姐生前的房间,我们想知道更多音儿小姐的事。可否行个方便。”
“好的,待会老奴就让音儿小姐的贴身丫鬟木竹带你们去,各位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这些年,除了老爷夫人,木竹就是小姐最亲昵的人,她们主仆情深,倒也是府里的一段佳话。”
老嬷遣了下人,就扶了秦氏回院歇息。众人在佛堂外等候片刻,就有一个十六七的丫鬟上前来打了招呼。
那丫鬟面容姣好,肤色偏白,梳着对鬓,穿着一件花色锦袄,手里捧着几枝梅花,很是懂事俏丽的样子。见到缙和他们,先恭敬地作揖问好,随后便将众人带进音儿小姐的院落。
夏染上下打量着这个丫鬟,只见她手里戴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发上的小钗也与别个丫鬟不同,手指娇嫩白皙,中指处有细微的薄茧。应该也不曾做过什么粗活。
木竹生性活泼可爱,见到几个官差也不害怕,倒是有问必答,偶尔嬉闹打趣几句,也不在话下。虎子阿彪见到年轻可爱的姑娘眼睛都不打转了,净围着人家扯东扯西。
季儿则是若有所思,不时地四处张望,似乎对叶府有很大兴趣。
行了半盏茶功夫,木竹就将缙和等引进了叶音的闺房中。打开松木雕镂木门,先是一缕沁人心脾的暗香扑鼻而来,缭绕不绝,溢满整个内室。叶音的闺房干净整洁,不落一丝微尘。屋里陈设摆件虽是样式不多,但皆非凡品。光是眼前的这张红木鎏花八角桌,也是世间少有。
木竹提了裙裾,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将案上花瓶里几枝雪梅,更换了下来。温声道
“自小姐走后,夫人每日都派人来打扫这里,换些花草,各位官人请进吧。”
缙和以手拂过门上的雕镂牡丹,轻弹几下,指腹处果真澄净如初。又开口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