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语不过匆匆数语,含糊其辞,亦未为她解得其间深意,却将那稀世珍物,尽数留下,夏染百般推辞,也难拂好意。
“皆是旧日里主子用惯的东西,时日久了许是于你有助。”
她为何将旧主之物转手以送,又思及凤脉与龙族的缔结婚约,弄得她酸涩难堪,无地自容。
她于三界而言,与那偷容取媚的狐族何异,亦为九天不齿。就像眼前被碎散的残光,纵是再努力,在仙神眼里,不过依仗帝主情爱,窃盗荣光的小人。
凰语见她面色难堪,亦不便叨扰,请辞欲留下两位凤婢,顾她周全,却被她断然以拒,人说无功不受禄,她两人非沾亲带故之辈,又是初次见面,怎可无端收受这些重礼,亦不敢再收授女侍。
再者,此间乃龙殿琼阁,是归念之所,她既是客,本就受之有愧,她怎可越俎代庖,行主人家之礼随意添换更置,平添麻烦,多番叨扰。
凰语无可奈何,只借了归念允肯,在她百般推脱下,执意留下几件稀珍物价,便浩荡的打道回府。
为怕仙物有失,他日无以为还,待到人散夜深时,她独自将它们在妆台前一一什袭珍藏,凰语的举止磊落,更将她刺痛,满目的和隋之珍,警省着她,除了铜镜中依附他而生的脸,一无所有。
细数其间时,却见玉匣中锦绣凤钗熠熠生辉,翠彩异常,凤衔流苏处,琤琮作响间金石相依,竟比世间她所见过的所有珠玉艳美。
她始终女子心性,迟疑许久,对着铜镜,小心翼翼的取了来,簪在发间,饶是她再没见过世面,亦知这般样式成色,与清珩帝冠上那个龙佩,是为一对。
这是九天凤仪,她送错了东西?
镜中美人隐隐绰绰,那钗环衬着她面色渐润,如回光返照般,亦找出了几丝人气,只见那人眉目似画,本是一张倾城惊世的容颜,不知思及什么,又平添愁苦,艾艾自怜。
她气极这样的自己,取下发间那不属于自己的钗轻置案上,孤身合衣上了床塌,独剩深夜中的轻丝幔帐。
往事成空,倘若时光流转。她合不该在那泠冽秋日里,错信那无良喜娘。不该,听从那无妄道士之言。
亦不该,被他几句软语温存哄骗终身,不该山高水长的追溯至此。
“你后悔了?”
夜色中,那个九天归迎,众神奉迎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坐在她身旁。她失声痛哭的样子,映着微薄月色,斑驳暮光,越发让人怜惜。
他来迟了,他心疼得本欲以指腹擦拭,那人却倔强的避开。
“若是再哭下去,眉眼皆要化了。”他如是吓她。
“……”她亦不理会,紧揪着被衾,轻咬下唇,委屈得怕哭出声来。
“若是再哭下去,便把九天三界的仙神一并招来了,修仙之人眠的浅、即便是浅休、也可耳听千里。”
他吓唬着,她平生最怕,他们的事,公诸天下、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她祸媚天下,为万人所不齿。
“……”生死亦看淡了,又怕这些做甚。
“我错了。”而今说什么都迟了,这泥是真的恼了。
他亦知错了。
夏染哭的泪眼干了,口舌燥了,亦没有开口原谅的意思,裹了衾被,顾不得难堪丑陋,污了满脸的泥。
清珩又气又想、拿手蹭了蹭,慢条斯理的轻脱鞋袜轻声解释道
“那日,不是为夫有意灭了天灯,是敖星擅离职守,这才闹了误会,伤了娘子。你这脸要是化了,为夫亦要塑再构,难就难在,若是我一时忘了你原先的样子,明日,五官眉眼与旧里不同,岂不是九天称怪。”
他活了万世、并没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口吐了这么多话来。话毕蹑手蹑脚的欲爬上寝去,却碰的一声,被人气头上,一脚蹬了下去。
娇贵的御衣云袍撕的声裂了道细缝,屁股应声着地,倒把他给弄得蒙了。自他出世,上天入地九万万年亦未曾这般狼狈、饶是多么逆水行舟的险境,渊海擒怪,川山训妖,亦不曾后退一步。
坐了许久,微乎其微的轻缓口气,拂拍纤尘,不依不挠的又跪贴身上去求哄道
“为夫不愿意勉强你,天地可鉴,以后知错了。”
她该知晓、如若勉强,动改她的记忆不过是举手投足的事。但此番错得大了,知她委屈,他亦不愿强勉,听敖星说,她已瘦的脱可见骨了。
清珩不知她是这般决绝,竟拿命来与他置气,他三番四次旁敲侧击让敖星清羽来请,又托归念救她于万难,为保九天帝主这张颜面,其他的,他尽数相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