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原本已经骑马出了城门,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急匆匆的折回了宫里,回到大军出发前的点将台。
他骑着马,在空旷的点将台内转了一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心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透着几分不顺畅和不甘心。
他不知道原因,以为是因为华州突发的战事让他变得不安,所以他才这般无厘头。
转了一圈,觉得自己此举太荒唐,便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站染上了,才会做出这样不由自主的事。
勒住马,回头又看了一眼,依旧是空落落的一大片空地,除了几丝风,什么都没有,他暗暗悔恨,便要打马离去。
便是转身的一刹那,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陈风!”
陈风顿住,心口陡然一滞,瞬间勒住了马头。
因他的动作突然又沉重,惹得马的前蹄跃了几下,他便循着马的力道,便将马拉得转过了头,他也缓缓朝身后看去,很快就看到了正朝他跑来的祈月。
白玉般的台阶,暖阳无声的洒下,偶来吹来的风带着花香的甜。宫里春色正浓。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疯疯癫癫过许多回的小姑娘,此刻踩着那整洁的白阶,一层一层的往下跑,云缎履的底面与阶面踏出急促的节奏,海棠红的裙摆随她的跑动翻腾不止。
她跑得慌慌张张,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同他招手,却不看路,陈风看得心下直跳——担忧她跌倒,也替她着急,同时好像也含了些许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
但的确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愫,忽然在他心里疯狂蔓延开来,好似渐渐沾满了他心间,挤得他整个心都很不适,只是更加胡乱跳动起来。
他跳下了马,手下意识抵住了左胸口,抚着那一颗忽然变得很不适的心。
她很快就跑到了他跟前,跌跌撞撞的,好像马上要跌倒的模样,更让人心头一颤,他眉头皱起,将缰绳一丢,连忙接住了她。
小姑娘跌入了他怀中。
怀中娇软的一团,撞得陈风的心跳停了片刻,片刻之后便又剧烈跳动了起来,比起方才,更加没了章法。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将她扶稳,看着她微乱的发丝,木讷问了一句,“公主怎么又这样莽莽撞撞?”
心里照样是别扭,心也在乱跳个不停,却好像没有那么空了,也没有好似被人揪起的那种窒息感了,总之比他方才独自转圈的时候舒服了很多。
祈月跑得着急,此刻扶着他衣袖不住的喘息,连喘几口气后,她抬头看他,十分认真的问,“追风呢?”
陈风,“……”
原来是为了追风。
陈风心里掠过一丝无法忽略的失落。
他垂下眼眸,忽然就想翻身跃上马背走了。可是这么想,身体却站在原地,屹然不动,只是看着她。
她要嫁人了。
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到了这一点,心里的失落变成了苦,变成了涩,变成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隐隐的痛。
他打过她,他好像还没亲口同她道歉一句呢,她身上说不定还有疤,若是就这样把她交给别人,算不算是不负责任?
她这么能折腾,谁能愿意要她?嫁给文人吧,或许都不够她打的;若嫁给一个似他这样的武人,她打不过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
思绪忽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浪费时间在想这些,这时候,他明明已经跟着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去边关了,时间明明很紧急……
“你果然把追风留在帝都了对不对?”她瞧着站在他们身旁那匹陌生的马,眼中莹着笑意。
她果然只是为了马。
他眸光更沉了下去。
瞧着她,他妥协一般,说道,“我已经交代过,公主既然那么喜欢,追风微臣就留给公主了,公主可以随时去陈府取马,只是以后骑马注意一些,只是别总逞能,骑马时身边要带着侍卫,不要单独……”一人。
“陈风,你知不道你现在很啰嗦?”
“微臣不是啰嗦,微臣只是担心……”公主。
“陈风,我想嫁给你。”
陈风顿住。
她目光从马身上移到,缓缓移到了他脸上。
她明亮的眼眸直看进他眼底,认真道,“我方才想了想,反正我也该嫁人了,我嫁给谁不是嫁呢?我忽然就想到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追风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府上马厩里的那些马,桥表兄给我瞧的那些马都不如你家的马好。”
她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无所谓,好像这一切不过是她顺口想到说的,可她微微不稳的口气,又在暴露她此刻的纠结。
“陈风,这一次,你若能从边关活着回来,我便嫁给你,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会把你抢回我府里;当然,若是你死在东关,死在战场上了,回不来了,我反正也不吃亏,我会马上嫁给状元郎……”
说完,忽将一枚玉佩丢给他,人就跑开了。
她很快就远去了,消失在宫殿之后。
。。。
很快就到了晚上。
将军府点起了红烛,房里挂上红绸,窗子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
晚风微凉,吹着烛火摇曳。
南嫤一身大红,凤冠霞帔坐在床边,瞧着终于再次醒来的周默,紧握他的手,化着美丽妆容的脸上,努力滑出一丝笑意,“师兄……”
她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直直看着她了,苍白的嘴唇努力的动了动,好半晌,终于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阿嫤,你今天真好看……”
他嘴角微微咧开了,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的手努力动了动,终于反握住了南嫤的手,眼睛一直贪婪的看着她,眼中的遗憾映着她身上的嫁衣,染成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