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如那天在门外听到她说愿意嫁给他的那种,不由自主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开心的笑。
他喘着气,努力将手抬了上来,轻抚着她氤氲着水汽的脸颊,轻轻的抚着,只是才一会儿后,忽然手重重垂落,他眼角最后一滴泪也随之滑落,在脸上留下最后一片温热的水珠……
“师兄!”
南嫤悲恸的哭声,撕破了寂静的夜。
黑暗里的树枝头里,一只惊鸟飞走。
树上落下的几片凄然的枯叶,有一片落在了谢桥的鞋面上,他却不知。
他只是看着房里的那人。
哭得悲恸的人明明是她,却狠狠痛了他的眼,心痛的人也明明只是她,可他却还是痛了。
他眼看她点红烛,眼看她挂红绸,眼看她贴大红喜字,也眼看她身着一袭华美嫁衣,缓缓从他身前走过,走向她的过去,走向她曾经的那一段刻骨铭心,又眼看她将她的刻骨铭心送走……
这一刻,他告诉自己,若不能同生共死,倘若有一天,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先要死去,他一定会选择让她先离去,他不会似周默那样,独留她一个人在世间忍受这生离死别的痛……
她哭了很久,很久,好几次他都要忍不住进去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可是他都咬牙忍住了。
这是她与周默最后独处的时间,他不该自私到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她。
今天结束后,她与周默的一切就都会成为过去,而她与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今天之后,他会加倍爱她,他会彻底占据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会很相爱,会很幸福,一辈子。
又过去好久。
她终于不哭了。
就那样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再也不可能醒过来的人。
到了后半夜,南嫤才从房里出来,走出门,瞧着还站在门口的人,她没有言语,只是慢慢朝他走了过来,抱住了一身凉风的他,而后昏倒在他怀中。
红叶走了过来,想接走南嫤,谢桥没有允许,自己抱着南嫤走了,让红叶带人先安置一下周默的尸身。
红叶点头,待谢桥抱南嫤离开后,转身入了房里,带上了门。
。。。
南嫤醒来,只觉得头一阵剧烈的头痛,
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了眼,已经是白天了,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是她在将军府的闺房。
瞬间就想到昨夜周默已经故去,心里一阵难受。
她又缓了缓,这才唤了一声红叶,没有人应,她又唤了一声空青,还是没有人应。
“有没有人?”她又唤了几声。
“小姐,我在的。”
终于有人进来了,却是一个有些面生的丫鬟,手中端着东西。她想了想,这才记起她好像是在祖父院里伺候的翠儿。
“红叶与空青呢?”南嫤问道。
翠儿将木托盘放置于桌上,这才走过来同她说道,“空青为了救小姐你受伤了,现在人还在昏迷,至于红叶……”她顿了顿,“红叶她现在人也还没找到。”
“你说什么?”南嫤吃惊。
“救我?嘶……”头更疼了一些,扶着额头又问,“空青救我受伤了?他现在如何了?发生了何事?还有红叶,你为什么说她‘人也没有找到’……”
“小姐,你先别急,空青他现在没有性命危险了,你容我慢慢禀报。”
“你快说!”
“三天前的夜里,府里糟了刺客……”
“三天前?”
“是的小姐。”那翠儿道,语气平淡,却透着难过,“小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南嫤更加震惊。
“三天前夜里,小姐送走了周家公子,伤心难过得晕厥了,是谢公子将你抱回房,路上你们遇到突然闯入府里几个黑衣刺客,那些刺客二话不说就要带走你和谢家公子,他们武功又极诡异和高强,我们府里的府兵根本打不过,就连空青和谢家公子身边的暗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刺客要将你和谢家公子带走,是空青拼了命才将你救下了,空青也因此差点死在那些刺客手里,而老将军为了救你们,已经……”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咬着唇,眼泪直流。
南嫤只觉得天地忽然旋转了起来,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满眼不可置信,缓了许久,好像经历一辈子那么漫长,才抬起通红的眼艰难问道,“祖父他……”
翠儿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抱住了她,“老将军临走的时候说了,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去完成你想完成的事,小姐,你别难过,你要振作起来……谢家公子被那些黑衣人带走了,大理寺、谢家、圣上都派去去寻了,仍没有找到……”
“还有红叶,红叶也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红叶的失踪和那些刺客有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对了,小姐,还有,周家公子的尸身不见了,还有大理之前死在我们府里的李真李御医,他的尸身也不见了,都是在谢家公子被带走的那天夜里失踪的,特别离奇,而且太医院还有好几个御医也在同一时间时间,如今整个帝都是人心惶惶的……”
翠儿正说着,门外有一小丫鬟跑了进来,神色略微慌张的打断了翠儿的话。
“小姐,宫里来人,圣上请你入宫,说是有十分紧急的事。”
“会不是谢家公子有消息了?”翠儿猜测。
一句点醒南嫤一般,南嫤都来不及消化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便连忙下了床,只是她太急了,又是六神无主的样子,脚一着地,人就跌在了地上。
她连忙爬起来,却又跌了下去。
翠儿和传话的丫鬟连忙都去扶她,却是扶不起来她,再看时,却见她正扶在地上哭,眼中一片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