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挑了挑眉,往旁边儿让了让,老人的表情略有些尴尬,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空气都跟着安静了那么一瞬。“溧娘”老人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你闭嘴!”四周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未雪侧头看了老人一眼,随即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虽然不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那种尴尬的情绪却异常强烈。她在想,这时候他们几个人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这么想着,未雪转头看向马道和沈空行,马道那表情仿佛在说,别看他,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着,而沈空行,沈空行他……一脸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她冲着沈空行眨了眨眼,沈空行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未雪一脸一言难尽,也用口型回道,“没事儿。”
“溧娘,我……”虽然那句呵斥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老人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你什么?”溧娘的声音依旧带着很大的怒气,“你还来这儿做什么?倒不是你拼了命也要离开的时候了。”最后一句难过压过了愤怒,让整句话都带着一股无奈与痛苦。
未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嘴上说着狠话,还不是让沈空行带着他进来了。刚才见到沈空行和老人,未雪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是惊讶,惊讶于沈空行可以这么顺利的带着老人找到他们,毕竟溧娘在她自己的地盘上不可能察觉不到,可后来想想,说不想见就是真的不想见了吗?
平日里,自己和师父、师兄闹了别扭,嘴上说着谁也别来烦我,但如果真的没有人来找自己,那心里一定会更郁闷,更委屈,闹气一样,说白了还是在乎,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又怎么会让自己的情绪被别人牵动着。
她不知道溧娘有多少年没见他了,或许等了他很多年,又或许在某个时刻,某个想的不得了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他,但如今地上那幅画中的男人已经变老了,老得已经和原先有了太大的不一样,对于未雪这样的陌生人来说,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两个是一个人,但对于某些人来讲,忘记真的太难了,就像溧娘只要提笔依然可以熟练地画出他的样子。
“溧娘,我还是想告诉你。”老人声音略有些沙哑,好像每句话都说得很艰难,“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老人的话换来的又是长久的沉默,未雪觉得这场面她真的是不想再看下去了,太挣扎了,太拧巴了,又显得太徒劳了。
时间久到可以冲淡很多事情,但时间久不到抹掉某些记忆,而那些带着伤痛,带着愤怒的记忆总是会停留的更久,留存的更深,每每想起好像又要感受一遍当时的情绪,有时候与其说是释怀了,倒不如说是自己太累了,放过自己了,这样即使再想起来,或许就不那么难受了。
“你喜欢的是什么?温柔体贴?沉着冷静?”溧娘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却让人非常害怕,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绝望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啊?”老人听到溧娘的话眼睛倏然睁大,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未雪终于忍不住叹出了气,声音非常小,这时候的关注点不在她身上,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沈空行侧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未雪并没有看回去,她这时候的心情可以用奇怪形容,为什么两个人相爱要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让我不这么想?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不这么想的理由。”溧娘的语气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为什么说了爱我,又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未雪皱起了眉,听溧娘继续说道:“我说了,我没有施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让她不好过,她的死也不是我害的,你相信我了吗?”
在场的几个人听到这句明显都愣了一下。溧娘冷笑了一声:“瞧我问的是什么话,你当然不会相信了,不然你也不会在所有人对我的咒骂声里,那么冷冷地站着。”
“我没有理所当然地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呢?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所有人都说我是个会巫|术的疯子?还是,两个都有呢?”溧娘打断了他的话。
未雪看向老人,那爬满皱纹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嚅嗫道:“我当时,我当时确实怕过,但是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还是……”
“还是把我娶进门,只不过是妾罢了。”溧娘接过这句话,语气仿佛释然了一样,平静冷漠,“我当时觉得委屈,可后来想想能和你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委屈的了,更何况她又是个好人,我以为会有什么勾心斗角,到最后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把人家想坏了,现在想想,只是可笑,府里到头来真心待我的却是你的正房,我以为最不待见我的却是临死都相信我的人。”
“你知道她最后那几天,跟我说过什么吗?”溧娘苦笑道,“说让我不要把府里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