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没想到阿金这么快就找到肖璟言,反而有些忐忑,举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金虽然正式跟着楚惟的时间不过两年,但很清楚他是个做事绝不拖拉的人。既然受人之托,自然要给个确切的回复,他将电话切断拨通视讯。
楚惟顺手接了,接通后才恍然意识到阿金就站在肖璟言身边,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阿金切换摄像头,没有直拍肖璟言,而是让楚惟看他此刻所处的位置。画面没有焦点晃来晃去,搅得楚惟也跟着一起乱了。
当画面偶然滑过肖璟言侧脸时,楚惟心脏更像是被人给捏了一下,连呼吸都忘了。他僵立着,任凭发丝上的水珠顺着鼻梁滑下来,将视频打湿。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他浇透,总想多窥一眼,又很怕再看到他。
楚惟光脚踩上地毯,犹如踩着芒刺,火烧似的难受。他垂下捏着手机的手,在房间里不由自主踱起步来,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次呼吸都隐隐作痛,直到传来说话声,他才鼓起勇气再次翻转手机。
阿金那边似乎出了点意外,镜头直对着霓虹闪烁的招牌一角,听筒里出现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认识他?”男人问。
阿金顿了一瞬,开口敷衍:“算是。”
“那能麻烦您联系下他的家人吗?……我们这里不能这样的……”
楚惟猜男人是酒店保安,急着将蹲在路边的醉鬼处理掉。但“家人”两字却深深刺到了楚惟。整个青城,能称得上肖璟言家人的,恐怕只有楚惟他自己。
他们曾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是最亲密的伙伴、兄弟、家人。
他很怕阿金应承下来将肖璟言带回来,他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又怕阿金放任肖璟言露宿街头,那样他更心疼。
结果还未等阿金开口,那边又传来一个女声。女人惊呼:“这……这不是住九楼套房的客人嘛……”
楚惟悬着的心落下一半,问题被突然解决,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浴衣内已悄悄生出一层冷汗。
若肖璟言就住在旁边酒店,阿金便不用征求自己——这位“家人”的意见,就能将他安顿好。
阿金将手机揣进口袋,画面立时变成黑色。楚惟只能听到衣料窸窣,以及不太清晰的对话。
男人与阿金商量着怎么将人高马大的肖璟言送上楼去,一会儿一变。
视讯一直开着,持续了十几分钟。阿金做事向来仔细,不可能忘了还在与人通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猜中了楚惟此刻的担忧,所以让他隔着手机,参与到这场看似有些荒诞滑稽的“营救”中。
楚惟心照不宣地握着电话,耳朵靠近听筒,不放过任何一点声音,安安静静。
在听到阿金气息越来越不稳的时候,楚惟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高大的肖璟言被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走路的场景。
他抿着唇,搜寻着类似的记忆碎片,却没有一块与它相似。
肖璟言从来不会让自己落魄成这个样子,他从来都是主动伸出援手的那个,永远光洁、干净、让人相信美好的存在。
忽然手机屏幕一亮,楚惟将手机拿开,屏幕上出现了阿金的脸。
阿金将摄像头调整了下角度对着自己,平复呼吸后对楚惟说:“金悦酒店a9018。”
楚惟轻轻咬住下唇,视线盯着阿金身后的玻璃镜。不知道是不是阿金有意为之,那块镜子里正倒映着和衣躺在床上的肖璟言。
楚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敞着双臂躺在床上,皮肤渗出冰冷的颜色,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看上去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楚惟的心立时被狠揪了一把,面上却依旧麻木冷硬。关于肖璟言,他只字不提,只对阿金的工作给予肯定:“好。”
阿金算是顺利地交了差,将壁灯关掉退出房门。
门锁撞上,阿金与镜子里的肖璟言一同成了黑屏,荒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楚惟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楚惟又开始怪自己,其实真不应该让阿金去找他。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肖璟言这个样子,心就不会这么难受。最可怕的是,阿金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自己从来就没有把肖璟言当成对手。
他让他去找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想及此楚惟意识到自己苦心伪装的一切都开始破碎瓦解,心更痛。
楚惟一向冷静理智得可怕,生活规律地像是上了发条,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出格举动全是因为肖璟言。
他很讨厌自己这个样子,用拳头捶打起胸口,刚开始还只是轻轻地拍,到后来越来越用力,直到快要脱力时猛地抬起手腕,狠狠咬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