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埋藏在身体里的定时炸弹终于开始倒计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引爆,苦痛、憋闷、无处宣泄。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往上涌,他急需酒精将自己麻痹……
次日清晨,楚惟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书房的暗室,躺在凌乱的地毯上,周围堆满了各式酒瓶,沙发和茶几都被撞得歪斜。
他头脑昏沉、一身疼痛,尤其右手手背火辣钻心。抬起来看,手背上一圈齿痕,有些地方被咬破了留有干涸的血痂。
铃声还在响,楚惟艰难摸到手机,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说不清话:“喂……阿姨。”
“哎,小惟啊,我中午到家,你不出去应酬就等等我……”
电话是赵姨打来的,她心情很不错,没有察觉楚惟声音不对,自顾自说个没完。
听筒里隐约还有鸣笛声,楚惟猜她已经上了渡轮,应付着回话。
暗室里灯一直开着,没有窗户不知道外面的天气,但楚惟猜测大概又是个阴天。
青城就是这样,入秋之后一直阴沉沉的,又湿又冷,让人从里到外都很难熬。
几分钟后,电话里赵姨依旧絮絮叨叨,楚惟努力撑起身,顺手提了只瓶子往嘴里倒。
他本意只是想润润嗓子,酒液却顺着喉咙往下流,刺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突然之间,一些前一夜的零碎画面冲进脑海,破碎的霓虹、苍白却俊美的脸、折射在镜子里的人……楚惟失魂落魄地吐出一个房间号:“a9018……”
“什么9018?”赵姨停住笑认真地问楚惟,“你说股票代码啊?好的好的,我回去就买,听小惟的准没错……”
楚惟愣了愣,这才发现赵姨絮叨了半天是在和自己说炒股的事。
前一段时间,他帮赵姨选了两只股票。没想到竟然一路涨停,让她赚了不少,因此他对楚惟的任何建议都特别上心。
楚惟醉了整整一夜,他以为他会忘的,没想到还记着这个房间号。
楚惟低下头,试图将火辣疼痛的手握起来,木着声音又应付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赵姨果真在午饭前回来,进门就大喊:“小惟?没有出去吧?”
楚惟在自己房里都能听得到。他刚泡了澡,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只穿一件白色t恤,听到赵姨的声音又从衣柜里捞出条睡裤套上。
他刚把自己收拾好,赵姨就敲响房门。楚惟光着脚把门开了,努力挤出一个表达欢迎的微笑:“阿姨,回来了。”
赵姨吸吸鼻子凑上前,往楚惟身上嗅,闻到一股没被水冲掉的酒精味,表情一瞬从欢喜变成了担忧:“昨晚又去应酬了?”
楚惟没有回答,往后躲闪着。
赵姨没有再追究,便说:“擦擦头发下来吧,我从老家带了特产,有你喜欢的。”
楚惟含笑点头,虽然没有胃口但不好拂赵姨好意:“马上。”
赵姨开心地下楼准备,等楚惟吹干头发下楼时,餐厅长桌上果真摆满了盘盘盏盏。
楚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地喝着试图缓解喉咙的灼痛。
赵姨取出一团清香扑鼻的绿色糕点,盛在小盘子里推给楚惟,神神秘秘:“还记不记得这个,这次碰上专门买了带回来。”
楚惟盯着盘子里的东西看,看着看着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果然没几秒后赵姨突然叹气。
她说:“你和阿言都爱吃的,每次我从老家回来,你都要问我,‘阿姨,团子带了么?团子带了么?’……”
楚惟用叉子将团子分成小块,耐心地听她说以前的事。和很多次一样,想听赵姨说个没完,又很怕她说起。因为那些美好的时光永远不会重现,所以痛心又失落。
和自己相比,赵姨与肖璟言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她是他从小的保姆,以前专属于他一个人,从肖璟言出生起就在这个家里照顾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楚惟插糕点的手一颤,叉子打滑,金属餐叉直直戳在盘子上,发出冰冷刺耳的声响。
赵姨突然住了口,隔着餐桌偷偷往楚惟脸上瞧,看他没了之前的微笑,恨自己又失口提到了肖璟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这个家里,那个她看着长大的男孩成了需要被避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