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进电梯,阿金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不知为何,很不像他似的,竟然在楚惟主动回避的情况下,说起了前一晚送肖璟言上楼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当时他与保安一左一右地架着肖璟言,肖璟言醉得很沉,口中却不住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楚惟没来由一阵紧张,从下巴到耳根仿佛都绷着根弦。他没问那个名字是谁,因为过于好猜。
能让肖璟言记恨这么多年,醉酒后都无法释怀的人,天底下大概只有他楚惟自己。
到最后阿金也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电梯停在他们要去的楼层,两人一同沉默着等电梯门打开。
“有机会聊聊吧,心平气和地。”临出电梯时,阿金说。
楚惟立时感到绷在脸上的弦碎成了渣,抽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冷的。他想,此生大概再也不会有机会能与肖璟言好好聊聊,更谈不上心平气和。
会议室里早已等着一屋子人。他们多半是跟随肖邑打下燕庭商业帝国的元老。如今肖邑离世,楚惟作为肖邑钦点的继承人,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多董事同时见面。
他们看楚惟的眼神里多半透露着不屑,尽管楚惟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已经用行动和能力证明自己是可以为大家带来巨额收益的,但他依然被很多人看成抢夺肖家产业的小人。
在他们眼里,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因为楚惟身上流着一半姓楚的血,所以当然也不该是个好东西。
关于这一点,楚惟在放弃学业进入公司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得很明白。所以他从未对他们抱有幻想。他与董事们的关系很简单,只有利益没有其他。
楚惟坐在空了两年的董事长席位上,阿金一脸肃穆地立在他身后,不像助手更像是个贴身保镖。
会议在一种懒散的氛围下开始。
楚惟正对面的巨幅屏幕上播放着本季度的燕庭财报。毫无新意,多少年了燕庭的盈利一直处于正增长,只是这两年的涨幅更明显了一些。
出席这样的会议,楚惟原本也只是抱着走个过场的心态,草草扫几眼数据后便挨个看那些脑满肠肥的董事们。
他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出席董事大会,他们不会给面子来参加的,没想到全都来了,还这么有耐心地和他一起看幻灯片。真是有趣。
他身子微微前倾,靠在会议桌上,拿着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钢笔尖上嵌着一颗细小的碎钻,冷冰冰的,折射出的光也冷得刺眼。
楚惟习惯了在无聊的时候把玩它,尤其喜欢摩挲装饰在笔杆上的金属圈。那上面刻着三个字母,因为被拇指摩过太多遍的缘故,已经变得不太清晰,“xjy”,正是肖璟言姓名的缩写。
这笔是楚惟正式住进肖家后,肖邑送给他与肖璟言的礼物。百年老店著名手工艺人纯手工打造的精品,为了便于区分还刻上了两人姓名的缩写。
但最后楚惟拿到手的却是刻着“xjy”的那只。肖璟言小时候不爱学习,明明比楚惟大了两岁,寒暑假作业却都丢给楚惟完成,想必拿错了笔也没有发现。
于是楚惟也没有伸张,一直悄悄地收着这只笔,把它当成两人间一件特殊的纪念品。
他正在回忆曾经,肩头被人轻轻点了一下。楚惟愣过神来,这才发现全场灯光大亮,幻灯片早已播放完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坐在他下手边的副董汪乘龙,正翘着二郎腿转过脸看他,显然会议的进度已经跳到了另一件事上。
汪乘龙一贯目空自大,把玩着手里的雪茄,食指“笃笃笃”地在桌子上不耐烦地点着:“小惟,你说呢?”
当着所有董事的面叫自己“小惟”,明显是在摆长辈的架子。楚惟没有理他,转身问阿金:“他们在说什么?”
楚惟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刻意收敛声音,邻近坐着的几位董事都听得很清楚。他们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楚惟,三三两两聚起来交头接耳。
阿金俯下身,靠近楚惟耳畔,将汪乘龙刚才的提议又简要复述了一遍:“北国燕庭的负责人一直没有定下来,汪总提了人选。”
楚惟往阿金那边侧了侧身,眉心轻微皱着。他不是装,是刚才无意分神,真的没有听清汪乘龙提议了谁来当北国燕庭的ceo。
阿金看到楚惟这个表情,一时也摸不透他是想和自己当着众位股东的面演戏,还是真的没有听到那三个字,便压低了声音在楚惟耳边说:“肖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