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赶到宠物医院时,赵姨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外面的小厅里。
楚惟急忙走过去,问:“赵姨?小花呢。”
赵姨抬头看到楚惟,泪眼朦胧,唇角都在发颤:“它……小惟啊,小花它呀,小花……”
楚惟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太好,连忙抓住从身边经过的一位小助理,问他:“我是小花的主人,请问它现在怎么样?”
助理突然被人拽着胳膊,惊了一跳,听到对方念出“小花”的名字,又能理解了。
“它……等下院长会亲自找您说的。”助理说。
“它现在……”楚惟话说到一半,隔离区的房门打开,吴院长一眼看到远远站在前厅的楚惟,叹了口气。
“楚先生……”吴院长神情凝重,“你要有心里准备,小花毕竟已经是只年龄超过十五岁的老龄鹩哥。你要知道,这种鸟的最高寿命也才十多年……它现在出现什么情况……都是可能的。”
楚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紧张地深吸口气:“它要死了,是不是?”
吴院长抿唇不语。
“是吗?”楚惟又问。
吴院长说:“尾脂腺炎对它这个年龄的老龄鸟来说,是致命的。”
楚惟喉咙轻咽了下,表情极力维持着面对外人时特有的镇定与沉着。他努力控制着声音说:“能让我看看它吗?”
楚惟被带到住院部其中一间病房,空间极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三人并排站着。对于一只常年关在笼子里的鸟来说,却显得格外空旷。
楚惟走近小花,他从来没有见过小花缩着脖子站不稳的样子。脖颈处的毛炸着,眼神黯淡,原本亮黄色的喙也像是褪去了一层颜色。
上次肖璟言来青城,小花还突然冒出句话来吓唬他们,可肖璟言走后没多久,小花又生病了。
步入老年,小花身体抵抗力差,消化功能也越来越弱,像一台修修补补的老机器,常常出入吴院长这里。
这一次,原本以为也可以扛过去的,却没想到……
“花儿,”楚惟坐在案台旁的一张椅子里,歪着头与小花对视,伸出一根指头碰了碰它微张着的喙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遍遍叫着它的名字,“花儿……小花儿……”
突然之间,楚惟之前还强力维持端庄的神情溃然不见。
一时间,他想起了许多与小花在一起的零碎片段。
他永远忘不了初见它时的那个夜晚,他的心情原本低落谷底,正在度过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最难熬的时期,处处都是灰黑色的,犹如独自行走在阴暗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出口,更寻不到一丝光亮。
是肖璟言,轻轻敲开了他的心扉,将小花送进了他的生活。
小花不算只聪明鸟,被买回来时只会说“恭喜发财”,后来才又在肖璟言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学会了几句话,楚惟却一直视它如珍宝。
给它最好的饲料,最精心的照顾,最无私的宠爱。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和孤独的时刻,都是由它陪伴着。
甚至,楚惟在毕业论文里,还特意向它致谢。
而此刻,它的头越垂越低,快要贴上冰凉的不锈钢面板,歪歪斜斜,眼神涣散。
它要死了吧,啊,它要死了。
以后,漫漫暗路,竟就这么丢给自己一个人了。
楚惟抬起手腕捶打胸口,心疼得要命。
突然,他冲出病房,躲开赵姨和吴院长关切的视线,一个人冲向街道急速狂奔。
直跑到没有力气,才找了颗粗壮的大树,背靠着蹲了下来。
楚惟本以为自己早已被岁月淬炼成刀,却没想到心底还有一处温暖湿润、一触就破的地方。那里面包裹着他为数不多的爱,绝对不容一丝侵犯。
泪水从眼角滑落,流经唇角,咸咸的。
楚惟好想放肆大哭一场,像幼时那样肆无忌惮,可他发现他做不到,他竟然已经没有了那种放肆的能力。
好难受啊,楚惟紧紧咬住了手背。
“啪……啪啪……”第一滴雨打在树叶上,又急速坠落,滴在楚惟的发顶,冰凉凉的。
“呼……”肖璟言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梦到他与楚惟回到了小时候。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到楚惟踮着脚推开了房门。
肖璟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让楚惟过来。楚惟依旧穿着他那身月白色真丝睡衣,走近了才看清他在哭。
“怎么了?”肖璟言坐起,伸手将楚惟拉过来,去探他的额头,“又发烧了?”
楚惟摇头,带着体温的泪水甩在肖璟言的手背上。
“那是做噩梦了?”肖璟言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