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惟还是摇头,从身后提出一只空着的鸟笼,过了许久才说:“阿言,我好难受啊,好难受啊。”
肖璟言急速喘息着,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受不了楚惟说这种话,即便是在梦里也不行。
他起身,将灯打开,桌上的茶水还剩一半,他抓起来喝了两口,涩涩的。
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哗哗啦啦”,肖璟言随手查了下天气,发现这场大雨波及范围之广,连青城也在辐射之内。
正胡乱想着,手机一闪,是楚惟打来的电话。
肖璟言看时间,凌晨两点,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祥预感。
肖璟言忐忑地接起电话:“还没睡?”
楚惟那边雨声淅沥,他嘶哑着声音说:“阿言,回来吧,看看小花,好不好?”
肖璟言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楚惟应该不会站在风雨里打这通电话的。
肖璟言连忙换衣服,打电话订机票。
临出门时想起从m国带回来的礼物,说要送给小花的,最近却忙到没有时间,差点又要忘了。
他又急急返回去,提上礼物袋,冒着雨,开车飞驰去往机场,坐最近的航班飞往青城。
阴雨不断,时大时小,肖璟言之前就听说过小花的健康状况不太好,一路上楚惟近乎呜咽的声音时时在耳边环绕,让他的心情也跟这场雨似的阴郁至极。
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天却依然是阴的。
肖璟言提着礼物袋出现在宠物医院,赵姨先看到了他,轻轻戳了戳楚惟的胳膊。
楚惟情绪和缓了许多,疲惫过度眼下泛青,表情木木的。
“我……来了。”肖璟言带着雨天特有的湿冷说。
楚惟咬了会儿唇,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站起身,领着肖璟言再次走进住院区,轻轻敲了敲病房门。
吴院长正在帮小花做最后的清洁,刚把楚惟赶出去,没想到他又来敲门。
吴院长捏着夹棉球的夹子转身,看到多了个人,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便默许了两人停留。
透过院长胳膊与身体的缝隙,肖璟言看到了躺在冰凉面板上的小花。
那双印象中永远灵动的圆眼睛已经合上,两只爪子直直地撑着,僵硬着已无活力,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肖璟言猛然意识到些什么,转身将楚惟拥在怀里,压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窝。
一瞬间肖璟言明白了为什么楚惟会在电话里那么说,似乎半夜惊醒的那个梦,正是这场离别的预警。
肖璟言眼眶顿时泛上红色,扣着楚惟后脑勺的手掌不觉加重了力道。
他习惯了保护楚惟,不忍他多看一眼冰凉僵直的小小躯体。
而楚惟却早已独自捱过了最难受的时刻,一个人在大雨的掩护下哭过了,衬衫湿透,心也湿透,眼睛却干涩得没了泪水。很庆幸小花生命的最后时刻,由自己陪在身边。
小花虽是宠物,在两人心里却犹如家人。他们请吴院长帮忙联系了青城最好、最专业的宠物殡葬公司,将小花火化。
楚惟提议将它埋葬在后院的蔷薇爬架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小花就一直在家,来年,还有满墙芬芳陪伴。
整个过程肖璟言都在。小花是他当初亲手挑选的礼物,自然对它多一份愧疚。
他怪自己没有履行诺言,没有早点来看看它。那些被他封为当务之急的应酬,和生死离别比起来莫名显得虚伪、单薄。
它只是一只鸟啊,活了那么久也算是鸟类寿终正寝,可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肖璟言在楚惟视线以外的地方偷偷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终于想起那份礼物——刻着“小花”的精致脚环,遗憾它再也用不上了。
肖璟言咒骂自己,再看楚惟背影时,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楚惟默默地用手刨土,将掌心大的小小骨灰坛深埋下去。
天空放晴,大朵云团聚集,夕阳从云彩缝隙里射出一缕缕淡金色,打在楚惟身上分外温柔。明明是幅美到极致的画面,看着却让人莫名揪心。
肖璟言突然好怕,好怕好怕。好怕再次经历失去和离别。
生命短暂,遗憾常有,他却再也无法忍受失去所爱的人。
肖璟言轻轻叹了口气,走近楚惟,曲膝蹲在他身边。
楚惟十指沾满泥土,手背上却有两排发红的清晰齿痕。肖璟言伸手将楚惟的手抓过来,一点点搓掉上面的污泥,越搓越心疼。
肖璟言知道,楚惟表面看着淡定,实际上比自己还要难受千倍百倍。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但一定很痛很痛。
“小惟,”肖璟言开口,想说一点安慰的话,却不料出口就成了另外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永远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