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显示器上出现一个灰色背影。怕留下足印似的,专门从小路旁的草丛里行走。
白雪没着他的脚踝,艰难地走到了小木屋门口。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回身望向山下,好像在看风景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然后,他在门口的木板上将鞋细细地蹭干净,这才走向大门。
对着屏幕,肖璟言在心里默念密码,脑中浮现着楚惟按动它们时的样子。
房门打开,镜头里的人走进房里,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门板合上,包裹严实的灰色影子毫不留恋,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肖璟言不断调取沿路监控,陪着他一路步行下山。
雪那么厚,地那么滑,有好几次他都险些摔倒。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又隔着屏幕,但看到这些时,肖璟言依旧揪着心。
北国燕庭监控范围有限。肖璟言只能看到楚惟消失在山下一条小路的尽头。至于他再去向何处,一点方向都没有。
守在身旁的安保问:“肖总,要不要报警?”
请求警方支持说不上能很快找到他的行踪,这是半年来肖璟言与楚惟最近的交锋。
可肖璟言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冷冷摇了摇头。
他往自己手机上发了几张背影截图,起身离开监控室。
回公寓的路上,肖璟言想:楚惟看起来结实了不少,虽然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但能在大雪天里长途跋涉,体能大有长进。
那是他们曾经欢|爱过的屋子,楚惟却连停留回味的时间都不留,走了那么远的路,只为取一张设计图。
看来楚惟已经将过去很多事都放下了。
肖璟言想,这样对他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自己更加没有理由去打乱他现在的生活。亦没有权利去那么做。
肖璟言想到楚惟曾经与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背负着巨大的心里负担,就浑身难受。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再让他回来遭这份罪。
如果可以,让他过他想要的生活。这是肖璟言能给楚惟最浓烈的爱意。
再回到公寓已近黄昏,肖璟言将之前洒落的饭菜清理掉,没什么胃口。冲了澡后懒懒地躺进沙发里。
窗外又开始飘雪。
肖璟言想起与楚惟在剪彩仪式上遇到的那场雪。两人曾靠得那么近,本以为那会是他们之间最僵的时候,没想到现在才是。
肖璟言不由得轻声哼一首童谣,是小时候他常常唱给楚惟,哄他入睡的。
很多词都忘了,但调子依旧熟悉。
忽然间手机响起,肖璟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北国之行前他曾告诫下属,这几天让自己静一静,没有重要事不要电话烦他。
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是肖璟言身在m国的助理之一打来的。
他语调急躁,开口就说:“肖总,这边有很棘手的事等着您回来处理。”
“什么?”肖璟言有点不耐烦地问。
“宋世豪带着一群人上门闹事,说当初宋琳女士的遗嘱是假的。”
肖璟言伸手捏了捏发痛的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房间里立时恢复之前的安静,他突然烦躁起来,明明刚洗过澡,却浑身都不自在。
起身去厨房泡茶,开水淋入杯口的瞬间,“嚓”地一声脆响,水晶玻璃杯裂成了碎片。
肖璟言将茶壶放回去,将玻璃碎片扫进垃圾桶,长长出口气,默认了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次日一早,肖璟言提前结束休假,直接从北国飞往m国。
飞机落地m国首府国际机场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宋氏集团。
宋世豪继承巨额遗产的美梦做空之后,被肖璟言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宋氏。
宋世豪从云端坠落,一时间接受不了巨大落差,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听说现在不但染上了赌瘾,还欠下了巨额高利贷。
如今,宋世豪在肖璟言眼里更像条可怜的蛀虫。
可是,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时隔半年,宋世豪终于反应过来,当初那张遗嘱和公证是假的。
当时,肖璟言为了能顺利得到宋氏,不得不求助于林云霄。
林云霄于公于私都站在肖璟言这边,看到宋琳床头的首饰盒,突然想到个可以称之为“快刀斩乱麻”的方法。
彼时宋琳意识全无,躺在床上就剩最后一口气,自然不会配合他们。遗嘱和公证书全都是林云霄亲自找人做的。
整件事唯一没有骗人的地方是,那首饰盒确实是林云霄送给宋琳的嫁妆,机关重重,只有他们舅甥才知道其中秘密。
现在宋世豪以此为借口找上门来,若是当真发现了造假的证据,对肖璟言而言,确实算得上是一件棘手的事。
“人呢?”回到宋氏大厦,肖璟言立刻问助手。
助手没料到肖璟言会这么快回来,惶惶地回他:“已经安排他们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了,说明天一早带律师过来,详谈这件事。”
肖璟言驻足大厦中厅,没有继续走下去,转身折返,又叮嘱助理:“告诉他们,明天一早我在这里等。”
助理应声,望着肖璟言扬长而去。
实际上肖璟言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他身心俱疲,又遇到宋世豪这个大麻烦,整个人处于一种随时崩溃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