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是很老旧的款式,纯白色的,边角印着简洁的金丝边条。
肖璟言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它取出来。
厚厚一叠,如果当真是信,应该写了不少时间。
肖璟言想到那个上午,宋琳突然好转,一大早就呼唤佣人给自己梳妆打扮,非要把这个首饰盒搬到能看得到的地方。
当时,大家都忽略了盒子本身,以为她是舍不得里面存着的珠宝。
肖璟言眉心微微皱起,轻手捻开了信封的封口。
他将里面的东西捏出来,指尖摩挲纸背,触感粗糙,好像她写这些的时候,用尽了全力。
宋琳的字笔画疏离,虽然从小读华语学校又在国内游学过几年,但她的汉字并不好看,也可能是写这些的时候已控制不好笔头,有一种孩子气的规整。
打开纸页,肖璟言默读上面的字,刚看了一行就愣住了。
他很意外,这封信竟然不是留给自己这个独子的,甚至不是留给与她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亲爱的小惟:你好!
-“看到这样的来信,是不是很意外。
肖璟言手指不由轻颤了一下,许久不见的人名从母亲的笔尖写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近乎荒诞。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我离开肖家很多年,停留在脑海里的你,始终是个沉默、聪慧、漂亮的小男孩形象。
-“我快要死了,得了很不好的病。想要和这个世界告别,却不知道向谁诉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你。
-“不知为何,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像我,我们都喜欢安静、专注地做一件事,把对他人的看法藏在心底,不善于表达、积怨成疾。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阿言去学校,你来我的陶艺室,远远看着我画草稿,不敢进来。我问你是不是想玩泥巴,你摇头,说我手上的钻石婚戒很漂亮。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你的特别,你对珠宝有种天然的敏锐。
-“在肖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有人注意到我是否更换饰品。更没有人会想起,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的,是本应该象征爱与责任的婚戒。
-“我问你你想要吗?
-“你摇头,你说那是舅父送的东西,一生只能送一次的,不能要。
-“好天真的小孩。
-“你不知道,钻石从开采到流传,早已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
-“但我依然感激你是全家唯一一个注意到它的人。因为在你说出这些之前,我已经刻意戴着那颗硕大的钻石很长时间,哪怕是在工作室也不摘下来,为的就是引起某人的注意。
-“可他毫不在意。
-“你的舅父,他可以爱任何人,你们的阿公、你的母亲、你,甚至是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却偏偏不愿分一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
-“那样的婚姻很无趣,甚至还有些痛苦。
-“因为我爱他。越是爱他,就越想得到他的爱。以至于离婚之后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肖璟言后脊梁冷了一瞬,他隐隐觉得这封信能回答因母亲离世而带走的疑问。
肖璟言是打心底里不信母亲能做出那种事来的。他太希望这封信是她的辩白。
他急急往下看:
-“小惟啊,我知道的,虽然我们隔了那么远,但我还是知道的。
-“你以为当初的事故是我一手策划的,是不是?所以才不顾众人阻挠,顶着风险也要在m国开拓市场,为的就是想要击垮我,对不对?
-“那我来告诉你。我不是凶手!我那么爱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肖璟言的眼眶突然温热,许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起来。
他干咽着攥紧信纸,继续往下:
-“跟在他们车子后的人叫阿虎,是阿彪的兄长,曾是我最信得过的助手之一。我派他去北国,只是想要看看肖颂禾过得好不好。
-“我思念他,无时无刻不思念他。纵使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却还是没办法不分散出精力去思念他。
-“雪崩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不但让你失去了母亲,也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以及阿虎。
-“我很抱歉,但那并非我的过错。
-“当我察觉到你误解了这一切的时候,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你。
-“甚至为了让你早点出现,挑起你的野心,还假意收购了擎天的部分资产。
-“哈哈,我是不是很坏,可临终前与你游戏却是我最开心的事。
-“当年那个小孩长大了呢,一如既往的聪慧、果决。
-“可我无法继续陪你玩下去了,很遗憾,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我曾想过,你会不会在天,突然出现在我的病床边,俯身压近沉睡中的我,面目狰狞地数落误以为我做过的那些事……
-“你或许会掐我的脖子,自以为这样就能替母亲报仇。如果那一天来临,我不会反抗,我虽然无愧于你和你的母亲,可我有愧于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