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在说将自己按在竹林桌子上为所欲为的事,那么,不是的。
甚至,比起现在这种虚假的温情时刻,她更喜欢竹林里那种真实的怨恨和嘲讽。
她还不至于为了自己早就丢掉的羞耻心,就愁得辗转反侧想不开。
她只是……
只是,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而已。
渠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就势靠在他怀里,放松身体,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他规律沉稳的心跳,轻声呢喃:“白扶苏,我们到此为止吧。”
白扶苏拥紧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迟了两天才回来吗?”
“对你来说,我已经没用了。”
渠月并不想知道。
“是王若薇。”
白扶苏置若罔闻,抚着她长发,含笑解释,“不得不说,她跟赵义,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手段心性都是如出一辙的阴毒下贱……”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就用不着我再卖弄什么了。”
渠月任他抱着,实则暗暗走神。
她想起暖阁里的屏风上,上面绘着山川四时之景。
画师技艺高超,落笔如有神助,长河落日、江河奔流、草木枯荣,都栩栩如生,仿佛触手可及。
“倘若此番能全身而退,那么,我必去看!”
这样想着,她轻声道,“王家,赵氏,你想怎么处置,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该干涉你,也不应该质疑你。”
“我只是被他们舍弃,外加稍稍利用了一番而已,我跟他们的恩怨,说到底,也只是源自于我的不甘。反而是你,他们跟你有杀母杀兄之仇,这份生死大仇,绝无轻易算了的可能。”
“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却嘲笑你本末倒置,真的太丢脸了。”
“我好像只给你添堵,再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价值,不如……”
“我们不如还是算了吧。”
白扶苏默默松开拥紧渠月的手。
他低下头,点尘不惊的深褐色眼瞳深深凝视着她。
良久,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抚摸着渠月略显苍白的脸颊,很轻地笑了:“阿月,你果然是病迷糊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三媒六聘迎来的正妃,更是我孩子名正言顺的嫡母,百年后,你都要跟我葬在同一处。”
“阿月。”
他轻声呢喃着渠月的名字,尾音喟叹般拉长,难以言说的暧昧自唇齿间溢出。
他捏着她下巴,俯下身,在她唇边落下一道道濡湿细密的吻,喑哑低笑,“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算了,更不可能到此为止……”
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牖,斜斜照入西暖阁。
空气里,无数细微尘埃上下沉浮。
华贵的丝衣从晃动的月光锦床幔后滑落,凌乱在堆在榻边。
令人窒息的燥热,与藤蔓般纠缠不休的麻意,在幽暗逼仄的狭间肆意堆叠。
渠月视线茫然迷离,仿佛失去了聚焦能力,虚虚落在帐顶。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已然乱了节奏。
“阿月,阿月……”
温热的吐息伴,随着声声缱绻温存的呢喃,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传出,亦像是烟波浩渺的湖泊深处的影子。
不真切。
有着近乎虚无的缥缈。
——这种感觉很难受。
渠月皱着眉头,大脑混混沉沉的。
她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好像这样就能勘破迷障,重新获得真实。
然而,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像是跟她作对一般,不容抗拒地扣入她指间,强行跟她十指纠缠。
渠月挣扎不脱。
只感觉滚烫的吐息炙烤着自己最后的理智,让她再也忍不住,哆嗦着崩溃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