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打破了他不再看场的原计划,旭承睁眼抬头向那方望了眼,然后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四目短暂地相汇了一刹那,都很顾及对方地又岔开了。旭承这回彻底把脸死埋进桌里了。
他本来都想的好好的了,不管最后他落到谁手里,就拼命反抗拼命逃,打不过也绝不求饶,逃不了也誓死不屈。如果有人敢侮辱他,他就自尽,今生难报公子之恩,公子就当养了个废球。
但是公子来救他了,旭承一面铭感五内地内心呜呜哭泣,一面羞耻得无地自容,还是希望来个好心人把他打晕。
北赌位上临了四个人,华衣商贾,旧衫弱生,和一蓝一青两少公子。三方对立,但他们之间不存在大争执,因为决定和谁赌的权力,握在发起赌局的南位赌客手上。
三方赌客间先相互窥了窥,富贾好像觉得那萎靡不振的弱生一点竞争力都没有,直接跳过了他鄙夷地问后面两个人:“你们两个要一起上?中鬼界里没有这种双人赌法吧?”
兰衿公子微笑道:“我不赌,他赌。”
富贾看这青衣服的瘦瘦弱弱一脸斯文相,嗤了一声:“跟老子抢人,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的赌注是什么?”
还是兰衿公子答的:“他不和你赌,你不配知道。”
富贾吐了一口吐沫啐道:“你他妈什么东西?”
兰衿公子仍微笑着:“你不配。”
见一来就来三批,他们对面发起赌局的赌徒饶有兴致地抬眼仔细瞧了瞧要和他赌的三队人。
目光猥秽的油贾商,早看恶心了。
癖好龌龊的痨病鬼,非常没意思。
当他的视线扫过最后上来的两个人时,窄狭的眸目邪气地眯了眯。
最有看头的当然是那两位倜傥潇洒的公子,台下的谁又不这么觉得呢?
只是此时站的比兰衿公子还要前些的青衫公子脸上的神色比较复杂,他趁乱回头,无比为难地和他身后的人说:“咱们好像确实没有赌注……”
兰衿公子轻笑了一声,悄声道:“你有的。”
青衫小公子欲哭无泪道:“我真的没带值钱东西进来,不会要拿瑜清抵吧?长行没法力唤不出来的,唤得出来也不行的……”
兰衿公子仍然笑着告诉他:“没关系。”
“既然要争,说说你们的赌注吧,看哪个能比得上我这金贵物。”
作赌人随意地扔了颗骰子出去,洁白的骰子在赌桌上骨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六点那一面。
富贾一招手,台面前又上来了个粉面花旦,她绸袍宽袖,画的戏曲妆容,叫人很好认出。她依依地伏了伏身,身着素衣,难掩丽色。
“登州虞柳园,闵思蓉。”
她没说话时赌桌下的人鬼就已经七八分躁动了,而她一开口,满堂整个轰动起来。
虞柳园,登州最闻名的戏园,闵思蓉,登州最有名的角儿。
有名到什么程度呢,连这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鬼都知道。
她一看就不是年轻俏活的小姑娘,但她身上婉转着的风情底蕴,又远不是那些不经人事的年轻姑娘可作比拟的。
富贾见底下人的反应,已是胜券在握,轻蔑地瞥向其他两组人,不屑地道:“你们的赌注呢?”
弱生对这些喧嚣和鄙薄都不以为意,默不作声从他紧贴胸骨的旧衫中掏出一柄刀,拍在了赌台上。
什么刀?看着不大,小小的一柄,鞘上镶了颗红宝石。
此刀一出,台下少数人静默住了,多数人还在四面仰着脖子问:“什么刀?什么刀?”
场上嘈乱的不行,一个打扮像镖师的武士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闭嘴别吵了!荧厄,是荧厄刀!”
四面俱寂。
小数人还是不知道荧厄刀是种什么刀,但看这场面,也不敢再出声询问。
骨瘦嶙峋的弱生和邪气纵生的作赌人隔着长桌遥遥地对了一眼,双方目光阴冷,皆泛凶气。
作赌人捡回那枚骰子,再次随意地掷了出去,望着参竞的第三个人道:“你的赌注呢?”
骰子立定,还是六点。
要赌的人是青衣的公子,站出来的是蓝裳的公子,那轩如朝霞的公子面上衔了一钩新月,他说:“他的赌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