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的动作至疾至烈,以而当公孙衍闻见风声急促扭头时,那头浑身泞血的雪豹已经扑上了倾城的后背。
雪豹利爪在倾城躯背上抓下凶狠一爪,猛烈的扑击使得倾城被重重撞倒出去。雪豹力尽气竭,随倾城一齐倒翻在地,倾城眸中在刹间迸发出慑人的寒光,她反挥黎血,一刀划开了雪豹面目,再一举刀,插入雪豹喉管。
公孙衍的剑铗直穿第三头雪豹的中腹,伴着它震耳欲聋的最后一声痛嚎,三头雪豹终于都被杀死了。
没有收剑,公孙衍匆忙跑到倾城身边,她双掌撑地跪倒在红白乱织的雪地上,低着脸看不见她全脸的情态,却能听见她难以控制的急促的呼吸。
她的血浸湿背面衣裳,还在蜿蜒地往下流,公孙衍揽住她双臂将她带出了那片血地。
停住步伐刚欲去帮她点住几处控血稳息的穴位,她却抬手挡开了他的手,“我点过了。”说着竟全然挣开了他的拥携,跄去扶住一棵树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
然而三步不出,又狼狈地踉栽在了公孙衍怀中。公孙衍呈扑跪的姿势接住她,此时二人同摔在雪中,又同带着气懊的恼意,像是恨地盯着对方。
天空絮絮绵绵地飘下雪,她的后背被凌乱的血迹染得触目惊心,公孙衍强硬地握住她一边手臂,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倔什么?”
倾城一把推开他手掌,脸色冷凄凄,语气也冷凄凄:“不用你管。”
公孙衍再次抓住她手臂,目光也硬的分寸不让,呼出的气即刻变成冷霜:“我就是要管。”
*
沉重趔趄的脚步纷乱地踏在雪白的厚雪里,每过一步,就印下一个带着血迹的歪斜的足坑。
她的小腿和后背上持续地溢出血色,汇成小股的血流滴滴嗒嗒往下淌,她一路抓着树壁蹒跚地往上走,失力得腿陷在雪里拔不出来,都不肯要公孙衍拉她一手。
“可以了,够远了,不会有猛兽追过来。”
公孙衍强拉住倾城的胳膊,将她带到一株堆雪稍浅的高树下。这时天空没有再落雪,公孙衍弯身去把树底的积雪拍开,让倾城坐了下来。
实际并没有离出多远,整座破雪神山上不会只有三头雪豹,但仅这一段路程已经透支了倾城的全部体力。她将头后倚在树身上,以求暂许的歇力。
公孙衍解开包袱,从中找出一个影青釉小瓶,刚去扶住了倾城被雪豹咬伤的那只小腿,倾城却又阻住他的手,语气冷淡地道:“我自己来。”
公孙衍不觉咬了后齿,他倏然将手按去倾城的伤处,引得倾城浑身一颤。公孙衍仰头凝望着倾城瞳眸,像是冷薄地道:“原来是会痛,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杀手,即使被咬断骨头,都不会觉得疼。”
迎着他的目光,倾城凉凉地笑出来,她抬手拂去额头细汗,扬首又是凉凉一笑。对着公孙衍的眼睛,低手去拢按住小腿被雪豹咬中的位置,就在公孙衍手的上侧,再后就是“咔嚓”一声。
那一霎公孙衍的眸光紧紧缩了起来,他目中瞳光震动,倾城眼里的两道笑光却一晃都没有晃。
公孙衍猛地放手,他握起的手心一片温湿,看倾城的眼神甚至变得迷惘和不可置信。她推骨时的手指与他的有重合处,而她竟然就这么带着他的手,生生去接上了自己的骨头。
倾城在膝边衣衿上擦着血津津的手掌,没有感情地说:“不疼的,怎么会疼?你知道我是杀手,怎么会觉得这样就是疼?”
公孙衍一时失语,知道倾城也不会受他帮她上药,就把药瓶给了她。
倾城接了小釉瓶,口上说得那么冷毅不会疼,但抵着粗糙树皮的后背上疼痛感又是那么真实,她不动言声地换了个靠姿,从没被血污染着的衣布边撕下一条,拉起裤腿揩去伤口边的血痕。
血迹还没拭尽,一块衣布已经被浸了满红,正当倾城扔了这块准备去再撕一条时,眼前突递过来一条雪白绢帕。
倾城缓慢抬眼,公孙衍见她不动,蹲着又把手帕送过去了些,仰头道:“喏,新的,借你。”
倾城迟疑片刻,用他的手绢擦了正伤口旁边的血泞,取清水洗濯后打开小药瓶在伤口上施了药粉。她正要就势把小腿包绑起来时,公孙衍又给她递来了个小罐,道:“这个一起。”
倾城顺着他手心的小瓷罐望去,无意瞥见他胸前衣襟上被抓破的几道爪痕,血液结痂后凝成赤赭,在白服上尤为的刺眼。倾城偏过眸,问:“那是什么。”
她没接,公孙衍索性把瓷罐按去了她手上,一边笑起来,道:“愈伤药,还能是什么?还要提防我拿毒药害你不成?”
倾城接药时嘴唇微开了开,似是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只无言地涂了药把小腿包扎起来。包完后拂下衣衫,将药瓶还给公孙衍,公孙衍没有接拿,反皱了皱眉道:“给我干什么,别的伤处还不一起上药么?”
这一语出时公孙衍仿佛应知到倾城面容上有过霎那的僵滞,只是那样会显得她失措的表情,总是一闪即逝不会教任何人捕捉到的。以是当公孙衍注目再看时,当然什么都没有窥到,她只是脸色苍白地道:“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