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乍暖还寒,前几日下过一场小雨,天气阴沉沉的透着股寒凉,老人家年老体衰,墙角下烧了几个火盆子。
见有生人进来,半靠在床上的老夫人睁开了眼睛,轻声道:“终于来了。”
百里璟慢步走到床前,叫荣儿的小孩子乖巧的坐在矮脚木椅上打量着他,也不喊叫。
“老人家,您好像并不好奇我的到来。”
“我儿子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都有数。我啊,早就等着你们这些人来了。”
“我这个儿子,人老实,又傻。被人买走一条命也只是一个人熬着,从不告诉我和荣儿。”
“被买走?你是说,并非自愿?”
“他是想挣钱,让我那个儿媳妇高看他一眼,可是现在钱有了,人却没了。”老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手拿开后只见帕子上有零丁血色。
“我儿自从五年前跟着那个姓杨的运货,具体干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但东仪楼的那件事,我儿是上了贼船,由不得他啊。”
“那天晚上回来,我儿就悄悄问我,若是用他一条命,换一千两银票,让我和荣儿能从此好好的生活,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用我儿子卖命的钱换我活下来,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老夫人越说越激烈,“当天晚上我就罚他对着他爹的灵牌跪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他才到我床前哭着跟我说,他也想好好的活着,但是那个姓杨的是非要用他这一条命去栽赃东仪楼。事成之后银票就会送到我手上,若是胆敢违抗,我们三个人的命就都保全不了。”
“我以死相逼,我儿决定带着我们跑走,他把那姓杨的灌醉,我和荣儿在家中等他,谁知我那好侄子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绑了我和荣儿。我儿连夜赶回家,却被自己的堂弟亲手奉上一盏茶给毒死了。”
老夫人陷入回忆当中,满目的仇恨和痛苦可见一斑,“事后他又用我的性命威胁荣儿,逼的荣儿也不得不去南街陪他做戏。”
“杀子之恨,不共戴天。只要能揭发我那侄子,让他抵命,我就是现在去了也算给我儿报仇了。”
老夫人和荣儿作为证人被百里璟带走关在冯逸的一处私宅,而荣儿的堂叔则交给石碌由他审讯。
找到了荣儿一家事情还不算完,虽然有了证词和人证可以去官府洗去慕烟的罪名。但正真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暴露出来,暗处的敌人一日不揪,慕烟出狱后的风波只会越掀越大。
石碌的人在审讯上很有一套,荣儿的堂叔到时候还要上公堂的,身上不能有用过私刑的痕迹,不然会被有心之人认定是逼供。
荣儿的堂叔是个没有骨气的,还没怎么动手就全招了,只是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是杨大哥一定要了他堂兄的命,那日酒醉也不过是装的。
这就奇了,那姓杨的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和慕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而且那日在东仪楼用膳,据陆琪所说分明是有备而来。
那姓杨的石碌蹲了几天也找不到他的痕迹,此事过后,他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拖一日,慕烟在牢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一分。择日不如撞日,百里璟便和慕家的人商量着今日就去官府报官。
这件事在民间闹的很大,留言一传十,十传百,什么样的版本都有了。
县令亲手接了这桩案子,宣布明日辰时带证人开堂。
公堂上,老夫人和荣儿是受害者的家眷,他们都亲口说了事情的经过,再有荣儿堂叔的银票为证,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了。
可人是他儿子亲手抓的,这慕烟也被关了数十日他儿子也没给人把罪定下,崔县令就算是为了儿子的名声和威望着想,此时也只能判了慕烟一个失察之嘴。
上面又有通判压着,虽然他也不知道梁州通判怎么会插手这么小的一个案子,可毕竟他才是湖怀县的衣食父母,湖怀县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做主。
“我还有罪告!”
慕离正松了口气,烟儿的罪名被洗清,妹妹就要被放出来了,谁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慕离闻声看去,是钟家的女儿钟宛,和崔公子。
钟宛呈上了他们家的食谱,推到堂前恭敬道:“崔大人,这是我家的祖传食谱,我要告发慕烟盗取我的食谱开东仪楼。”
“哦?可有其他证据?”
钟宛又呈上了一份菜单,道:“这是东仪楼的菜单。上面那道椒盐酥肉,和我家食谱上的那道宝宁炸肉几乎一致。”
“可这也不能说明我姨母是真的盗窃了你们家的食谱啊,天下美食的做法无不雷同,偶尔有一道菜做法重了就是盗窃吗?天下的菜谱都是源自你家吗?”
“那是因为慕烟从前就偷窃了我的食谱,慕烟从前只会绣花,怎么突然就变得精于厨道,还开了酒楼?所以我充分怀疑慕烟是看了我祖父的食谱来为自己赚钱!”
“你!可我姨母的菜本来就做的比你们曲水楼的好,生意比你们的好,现在你嫉妒了就来污蔑我姨母!”
“你姨母无从抵赖,衙门里还有案底呢!当时我被你姨母蒙蔽,一时心软才让崔哥哥放了她。可这食谱代代单传,怎么能泄露出去,我怎么对得住我外祖父!”
两人在公堂上传的不可开交,且各执一词。崔县令只好把两人分开,让人传慕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