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站在二楼楼梯口喊。
“花钟姐,我可以上来吗?”
花钟看了眼桑麟,桑麟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于是花钟笑道:“可以啊。”
林菀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三楼。
桑麟没看她,背对着她。
林菀望着桑麟的背影,将垂落的头发捋到耳后,拿腔作调地说:“哟,我来的不巧了。”
桑麟气鼓鼓地转头问:“你什么意思?”
林菀笑了。
“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桑麟起身,语气忿忿:“那我走好了。”
他才踏出几步,又忿忿回来:“我凭什么走啊?这是花老板的地方。”
林菀不理他,走到花钟身边:“花钟姐,你应该问我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花钟十分配合:“什么意思?”
林菀清了下嗓子,继续拿腔作调。
“今儿他来,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来,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姐姐如何会不解这意思?”
花钟忍不住笑。
“这是什么戏本词话吗?”
“是《红楼梦》。”
“说什么故事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林菀说,“以后有机会慢慢跟你讲。”
“欸,你们在干什么?酿酒吗?”她问。
花钟点头:“没错,刚试了一种新酒。”
“新酒?那我一定要第一个尝。”
花钟指了指刚才用黑布盖住的坛子。
“喏,得等一段时间。”
“咦唷~”林菀露出嫌弃的表情,“花钟姐,这坛子这么摆看着真渗人,跟骨灰坛似的。”
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坛子,上面盖着一块黑布。
容不得她不多想。
“骨灰坛?”桑麟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林菀翻了个白眼:“拜托,顾名思义当然是装骨灰的咯。”
“可是人死了不是装进棺材里埋入地下吗?只有挫骨扬灰才……”他说得小声了,似乎觉得这样不好。
林菀耸了耸肩,不在意地笑道:“你是装在棺材里的,我反正是装在骨灰坛里的。”
“啊,你们那的人怎么这么对你……”桑麟看她的眼神不禁同情起来。
林菀无语:“怎么对我了?我们那儿的人都是死了火化的,不占地方还干净卫生。”
桑麟:“……”
这个描述让他一噎。
花钟笑了声:“风俗不同,可以理解,人死了一了百了,管他装棺材里还是装骨灰坛里呢。”
林菀赞赏道:“还是我花钟姐姐最聪明明理。”
她环顾四周,惊叹连连。
“这是酿酒的地方吗?真好。”
“你似乎对酿酒很有兴趣?”
“还不错,反正生前没尝试过,死后时间多多嘛。”
花钟心念一动,有了些其他的盘算。
“不过酿酒虽不麻烦,但是很慢。”
“那有什么关系,手工酿酒反而有一种……古朴的美感。”林菀道,“我喜欢,花钟姐,下次你教我吧,我给你帮忙。”
“当然没问题。”花钟笑吟吟。
“那,那我呢?”桑麟小声问。
林菀:“你当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你——”
“别吵别吵。”花钟忙笑,“桑麟,我当然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桑麟点头,看了眼林菀,哼了声。
“我回去看书。”他起身走了。
林菀好奇问。
“他的房费是什么啊?”
“桑麟很会画画,常常会画各种风景,百花在他的画中争奇斗艳,我实在很喜欢,房内放着许多呢。”
“原来他还挺厉害嘛。”林菀有些意外,朝方才桑麟离开的方向回头望了一眼。
花钟单手招了下,不远处一张竹编的躺椅便自动挪了过来。
她对林菀示意:“坐。”
林菀正有些犹豫,便见花钟轻轻一拂袖,那露台顶上忽然坠下来个玉石为座的秋千,两侧绳索不知用什么藤蔓编织,还加了彼岸花做点缀,只是彼岸花都已枯萎的七七八八了。
花钟轻点足尖便坐了上去,单脚抵在地面上,稍稍一发力,秋千就荡出了露台。
“哇哦——”林菀惊呼了声。
她看怔了,又在秋千荡出露台悬空时心惊肉跳了下,随即想到鬼魂应该都是摔不死的,于是又放下了心。
“花钟姐姐,你好会生活啊。”她笑了笑,心安理得地在躺椅上舒服地躺了下来。
花钟笑道:“你在这儿待上几百年,你也就学会找乐子了。”
“真好,比活着好。”林菀闭上眼,轻声道。
花钟减小了秋千的幅度,只是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着。
她说:“我倒觉得人间好,人间有四季百花,有生老病死,有滋有味。”
林菀笑了声:“花钟姐,你要是感受过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陷在生老病死中的人,是不会欣赏四季百花的。”
花钟道:“人生匆匆数十年,再苦再累也总有结束的一天,实在很有盼头,不像我。”
她叹:“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菀点头:“这么说也对,虽然生前过得比较操蛋,但总有结束的一天。”
她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叹了一声。
“希望老天对我好点,下辈子起码给我安排一对父母吧。”
她想到什么,又问:“桑麟是不是家庭很幸福?”
花钟:“他家庭圆满,父母恩爱,生在王侯之家,年少成名,十二岁就考中了举人,琴棋书画都十分精通。”
林菀:“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花钟摇头:“桑麟生来体弱,从小吃药比吃饭还多,稍稍风吹雨淋更是能要半条命,他几乎从小到大都没出过门,只能待在家里读书习字,这才有了学问才能,每次发病时心脏痛苦难耐,纵有珍馐美味也只能忌口,即便看遍名医,却仍在十七岁时就去世了。”
林菀露出惊讶之色,沉默了半晌,眉头舒展开。
“好吧,看来他也挺倒霉。”
“那我下次不怼他了,以为他是温室里的娇花,没想到是病弱的林妹妹。”林菀笑了声。
“林妹妹?”花钟没明白,正想再问,楼下传来动静。
她下了秋千,直接从三楼飞了下去,落到了院子里。
玄风正在吩咐手下检查一下疏漏,转头便见到花钟从院子里走出来,不由点了下头。
“花老板,我们准备好了,您看,若要捕鱼的话,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花钟瞧了过去,见他们人人拿着竹编的网兜,还有竹篓,削尖了竹子做成的鱼叉,还有些她也说不出来,总之多种多样。
“这么多?竹子不是被你们薅光了吧。”她忍不住问。
玄风笑道:“那倒没有,基本都是捡的枯枝,这竹子与凡间不同,韧性十足,还防水。”
不是竹子防水,是黄泉水防其他,花钟心道。
她说:“风与月以黄泉中的欲念为食,越浑浊的地方可能聚集越多。”
“多谢花老板。”玄风拱手。
花钟问:“你们现在就要出门吗?大雾天气,岂非捕捞更难?”
“那雾何时会散去呢?”
“不知道。”
玄风皱了皱眉:“既如此,那也不能干等,我们在起雾时也走了好久的路才到了此地,适应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说罢则带着一群人走了,只留下了一小批人,说是帮花钟看顾客栈。
花钟无奈接受了这份热情,正想着叫林菀下来看个店,院子里“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院子竹屋里的客人有些伸出头来看。
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姑娘正从地上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修长白皙的腿与胳膊就这般露在外面,扎成马尾的头发也松散了,几缕发丝凌乱垂在肩上,有份与众不同的美。
一个蛇头从竹屋里伸了出来,缓慢地朝林菀爬了过去。
花钟屈指,一道劲风弹射了出去,正中那蛇头眉心,它立即疼痛地一缩。
“滚。”花钟道。
林菀不明白怎么回事,回头时正好见一个蛇头迅速缩回了竹屋里,不禁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