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好大的蛇。”
花钟道:“不用管它,这客栈人鬼妖什么都有,不过……你怎么从上面跳下来了?放着楼梯不走。”
林菀尴尬笑:“我这不是……耍帅嘛。”
她寻思花钟说得对,反正鬼魂也摔不死。
谁知道摔不死,但能摔个屁股墩儿。
花钟轻轻投了个看傻子的眼神。
一群黑衣人在浓雾中穿行,他们步伐整齐,气势凛然,一言不发。
若不是每个人手里拿的不是长/枪利剑,而是竹网竹兜,俨然就一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了。
领先的玄风停下脚步,努力凭着记忆和经验在浓雾中辨别着黄泉的方向。
说到底,浓雾也是从黄泉而起,越浓处则距离黄泉越近。
当他们的身影从浓雾中穿梭而出时,同样有很多道黑影从他们身侧掠过。
他们没有在意,因为自从黄泉起雾的那一刻,一直到他们抵达黄泉渡客栈这期间,他们遇见了无数这样的黑影。
有些他们看清了模样,像人的较多,只是面容大抵扭曲苍白,不似常人,更多的则是看也看不清,宛如月光下被拉长的朦胧鬼影。
黄泉水面十分平静,除了水面低空弥漫的雾气在涌动,黄泉水几乎处于静止的状态,波澜不惊,甚至没有流动的迹象。
玄风吩咐手下沿着黄泉畔分散开,注意保持安静和距离。
黄泉畔长满了热烈似火的彼岸花,黑衣人的脚步从彼岸花丛穿过,有些花朵因为被踩踏而伏倒在地,但很快又重新直立起来,恢复如初。
黄泉水起了波澜,细小的波澜推散开,宛如轻风拂过。
是他们将竹网下在了水里。
忽然。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
不知什么东西从水下钻了出来,溅起水花。
“大人,这儿有只鹅。”
“鹅?”玄风露出惊讶之色,快速过去看。
水面竟然真有只大白鹅,正不停地啄着水面,啄一下给岸上的黑衣人就投去一个眼神暗示。
手下不解:“大人,它什么意思?”
玄风皱眉:“大家先小心些,这是黄泉,不是寻常湖面,无缘无故出现一只鹅,实在太不寻常。”
大白:“……”
它眼神都暗示疯了,这些人非但不来帮忙,还齐刷刷后退了。
真笨。
它开始怀念花钟。
于是边怀念边继续啄着水面。
直到终于咬住了一片衣角。
玄风眼尖,水下有人?
他吩咐道:“快,先把人捞上来。”
手下应声。
于是刚做好的捞鱼的网兜,一条鱼还没见到,竟先捞了个人。
大白鹅张开翅膀扑腾地从水面飞到了岸上。
老道士躺在黄泉畔,紧闭双眼,浑身湿透,生死不知。
“大人,怎么处理?”手下问。
玄风还未下令,就见大白鹅落到了老道士身上,用力蹦跶了几下,看它的样子竟然有几分熟练。
“咳咳咳咳——”
不知第几下时,老道士猛地翻身侧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咽进去的苦水都吐了出来,又干呕了半天才缓过劲。
他大口呼吸了几次,仿佛要将空气努力灌进肺里。
“你是什么人?”玄风沉声问。
老道士闻声抬头,见一群面容严肃的黑衣人包围了自己,他愣了一下,发出仰天大笑。
“进了进了!进了阴司了!”他激动不已,“大白,你立大功一件。”
大白抬了抬眼皮,低头梳理着羽毛,没有半分激动的样子。
玄风开口:“这里并非阴司。”
笑声戛然而止。
老道士瞪大眼:“怎么会呢?这里不是阴司?那你们阴差怎么在此?”
玄风:“我们不是阴差,你误会了。”
老道士怔了怔,不是阴差穿得一身黑?
他麻溜地爬起来,再次看见了熟悉的黄泉畔,彼岸花,甚至还有黄泉上升腾的雾气。
他一瞬间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喃喃:“又没进去,又没进去啊……”
他穿过众人,独自失魂落魄地坐在黄泉畔,看着浓雾发呆。
玄风讶异了下,走过去问。
“是有什么难处吗?”
老道士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面容越发沧桑。
玄风沉吟:“离这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你或可去那修整修整,若有什么难处,不妨问问那家老板。”
老道士惨笑了声。
“我从那儿过来的,客栈老板也帮不了我。”
玄风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黄泉之畔,到这儿来而不是直接入阴司的人,各有各的难处。
“嘎嘎。”
大白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老道士旁边蹲下。
“大白,我没用。”老道士低声说了句。
大白鹅抬起红掌,踹了他一脚,露出鄙视的眼神。
玄风惊诧地看了眼大白鹅。
“这鹅是你养的吗?竟然颇具灵性。”
大白鹅给他一个高傲的眼神,抖了抖翅膀。
“也罢,各人机缘,不能强求。”
老道士叹了声,起身朝玄风作揖。
“感谢大人救我一命。”
玄风摆手:“举手之劳。”
“大白,走,我们回客栈……”
老道士话音未落,黄泉上空乍然发出巨响。
众人一鹅都被惊了下。
紧接着不知怎么起了风,狂风漫卷,将大雾吹得乱舞,仿佛雾中潜藏着无数妖魔,正在集体奔逃。
那黄泉上的雾气一下散去了大半,黄泉深处,两人乘船而来,一叶扁舟借着风势,几乎转瞬之间便到了黄泉中心。
老道士脸色又惊又喜:“黑白无常!”
他声音透着激动。
玄风眯了眯眼,只见那船上的两人一黑一白,形容诡异。
黑的那人全身上下无一处杂色,仿佛整个人裹在黑布之下,白色亦是,唯有他们二人手执兵器不同。
黑无常手执白色哭丧棒,白无常拖着黑色锁魂链。
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两人相貌一样,宛如复刻的一般,除却颜色,竟找不出半点不同。
他们面无表情,不带半点生气,站在船上来时,风丝毫吹不动他们的衣角。
“无常大人!无常大人!”
老道士激动起来,站在岸上摆动双臂喊道。
但那黑白无常却仿佛听不到似的,船没有靠岸,又沿着西面行驶半柱香时辰。
此时,风乍然停了,船也停了。
整个黄泉渡忽然陷入了极致的寂静之中,似乎针落可闻。
众人不敢出声,只盯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黑白无常抬起头望着上方,黄泉渡的上方不是凡间的天空,没有蓝天白云,自然也没有日月星辰,而是无尽的混沌,常年被灰蒙蒙的阴气笼罩着。
此时混沌出现了异常,那如同乌云般的阴气中,偶尔闪过丝丝银色雷电,宛如银蛇游走,却没有发出半点雷鸣轰响。
白无常道:“老范,有人偷渡黄泉,快要成功了。”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摇动了手上的哭丧棒。
那哭丧棒上挂着铃铛,一摇动便响了起来,寻常人听着会觉得神思倦怠,陷入沉睡,然而岸上围观的尽是些鬼魂,他们听着只觉得刺耳难耐,忍不住都捂了捂耳朵。
铃铛一响,那黄泉上方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正有一人立于门前施法,那巨大的青铜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差不多能容纳一人通过。
白无常大喝一声:“沈寄道君!千万不可强开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