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玲珑问起,管家便从头讲了起来——
前两天家里巡夜的婆子在正院发现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卧房出来,心下觉得蹊跷,叫来了护院,在少爷的院子外逮住了他,扯下面巾果然是个陌生的面孔。
管家让护院将人压着,去卧房外唤老爷夫人,以为乔父乔母不习惯有丫鬟守夜,所以外间里并没有下人,管家在外边唤了两声没有反应,进门在外间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最后是耿嬷嬷进屋去看的,发现老爷夫人怎么都叫不醒,唤了府医来看,是中了迷香。等用醒神香将二人唤醒后,虽然并未发现哪里不妥,但管家并未放心,随即提审了抓到的贼人,对方却死咬牙根什么也不肯说。
本想着等王爷王妃忙过这一段时间再上禀,先将贼人关到地窖,谁知今天一早却发现老爷夫人发起高热不退,同时,柴房里的人犯也发热了,府医诊过脉后怀疑是时疫,管家忙令人看好小少爷,着人掩住口鼻去王府隔着门告知王妃。
乔玲珑皱起了眉头,“那人在哪?”
“回王妃,还在地窖。”
“嗯。我送来的药水还有吗?”
“有的,按您的吩咐,每日都用,今日更是各处都洒了。”
“做得好。”乔玲珑也算松了半口气,“我让人又取了一批,连着太医署的预防药丸一起放在角门外,等下你让人搬进来。”
管家领命去了,乔玲珑则取出布巾蒙了半边脸充当口罩,先去了父母房里。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窗户也开了一点通风,让室内的空气不至于憋闷。
乔玲珑坐在爹娘床边,看着两人因为发热有些通红的脸,心里一阵难受。若非因为自己,爹娘一普通农家,家中几十亩良田,一生不愁吃喝是足够了的,哪里会遭这份罪?
拿下他们额头上已经温了的冰帕子,在铜盆里重新沾了水敷回去,才拿过娘的手腕,搭在脉上诊了起来。
这脉象……
乔玲珑是第一次接触此次时疫的患者,所谓时疫是泛指的季节流行病,不是特指一种病,所以每次不见得上一次的药方都有用,所以目前太医署虽研制出了预防的药丸,但得了病的,尚未有特效的治疗药,只能喂一些增强抵抗力的,靠病人自身的抵抗力能扛过去就好,抗不过去就……
乔玲珑甩了甩头,不想去想这种可能,虽说爹娘正是壮年,身强体健,但有时这种事真的没有道理可讲。
给两人都诊好了脉,乔母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玲玲?”
“嗯,娘,是我。”乔玲珑握住了乔母的手。
乔母的眼角溢出了泪水,“玲玲,你不该来的……”虽然烧的头昏昏沉沉的,乔父乔母还是听到自己得的是时疫,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往前凑呢。
“对,你娘说的对,你快回去。”乔父也醒了,看见乔玲珑也出声撵她。
“爹、娘,我不走。”乔玲珑见他们还要说什么,另一手拉过乔父的手,三人的手叠在一起,“你们看我都在这了,走也轻易走不了的。”
乔母没忍住抽泣了一声,乔父则声音喑哑的唤了一声乔玲珑的名字,乔玲珑则冲他们弯起唇,“您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们的!”
乔父叹了口气,“玲玲这不能怪你,这世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即便不离开平安村我们也许还有别的劫数。”
乔玲珑的笑脸一僵,爹爹或许是没念过什么书,可为人却极通透,她的想法爹一眼便明了了。不由的,乔玲珑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的那个梦,她可不觉得那高敦茂杀了她后会放过自己的爹娘,这次凤翎直接将他们一家带来秦阳,却最终没逃过一个死劫?不,她不信!
“事在人为,我一定能治好你们的!”就像以前的梦里她都是死了的,而最终她不是都好好的吗。
想到这里,乔玲珑的心定了定,是了,她的医术不是她自夸,磨炼了整整两辈子了,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方才诊脉心中就已经有了腹稿,跟爹娘说完话她起身走到八仙桌旁,春燕很有眼色的早备好了笔墨,乔玲珑一气呵成,拿起来吹干了墨递给春燕,“先抓两天的量,我种的药草有的可着我们的药来,没有的再去外边抓。”
春燕福身应是,刚要出去又被乔玲珑叫住了,“等等,随我去地窖看看,然后把那人的药也一并抓了。”
倒不是乔玲珑心善,只是她要知道此人背后是谁,就不能让他死了,受了审讯又得时疫,凭他自己是一定抗不过去的。
到了地窖,果然,那人身上有伤,烧的比乔父乔母厉害多了,已经昏迷不醒,乔玲珑冷着脸给这人扶了脉,开出了药方,药性比乔父乔母的霸道一些,看能不能让他早些清醒。
忙活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乔玲珑用药水仔细净了手,又往弟弟的院子去。
乔斌如今八岁了,照顾他的嬷嬷跟他说爹娘病了,需要安静的休息才能好,他虽然着急却也听话的忍着不添乱,可看着家里忙忙碌碌的,也察觉到事情可能严重了,毕竟是个孩子,看到姐姐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乔玲珑过去抱了抱小男孩,夸他乖巧,却听他忍着哭腔的声音道:“姐姐,爹娘是要死了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乔玲珑轻轻拍了拍他的嘴,“斌儿信姐姐,姐姐会治好爹娘的!”
正安慰弟弟呢,管家来报,说王爷来了,在角门那边。
乔玲珑一惊,忙往那边去,发现凤翎并未进来,只是隔着门在巷子里,终是放了一点心。遣走了下人们,乔玲珑与门板隔着一定距离轻轻唤了凤翎一声,对面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压抑的“嗯”。
这是生气了吧,乔玲珑苦笑,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可那是她的爹娘啊,她能怎么办呢?
“凤翎,你知道的,我是十年前的上元走失的,那天晚上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可却一点都照不进我心里,直到阿爹阿娘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回去,我才有了一个家……
“如今,他们性命垂危,而医术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安然坐在家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