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很快地传来杂乱人声。
听起来应是有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小厮在找着什么人。
“车内坐的是谁?倘若叫咱们发现你敢包庇刚才那混小子,咱们叫你好看。”
车夫挥起鞭子呵斥:“这是连世子的马车!”
“连世子”三个字果然好用,车外那些人不待查验,四散奔逃,生怕招惹上这杀神。
掀起车帘,常星阑望见那些人已经自行离去,方才长舒一口气,冲连煜竖起大拇指。
“你恶名在外,我想逢年过节,将你的画像贴在门上,应比门神效果更佳!”
连煜只对他无话可讲:“你又去跟人争风吃醋了?”
“这次不一样,那小娘子是真心爱慕我,绝不是为我的钱财。”
“这话,你信了便好,只是若有一日,你横尸街头,我绝不替你收尸。”
常星阑说:“景卿,我知你不是如此绝情的人。再说了,他们敢追打我,不过是因为我隐瞒了身份,若我将你抬出来,他们连夜拖家带口逃离此地只怕是还来不及。”
“景卿?景卿是何人?”应小蝉听得糊涂了。
“景卿就是你坐的这个人。”常星阑说,“连煜是名,景卿是字。你问他便是,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常星阑便立刻下了马车,不知往何处去了。
“他向来如此,爱拈花惹草,弄一身的风流债,无须理会。”连煜说。
“为什么他没去百花宴?”应小蝉疑道。
“因为那些世家夫人不喜欢他的出身,也无意挑选他做女儿的夫婿。”
应小蝉问:“他是什么样的出身?”
“怎么?我看你对他很有兴趣,关心他胜过我?”连煜收紧怀抱。
“景卿?我只关心景卿,”应小蝉用手指戳着连煜的喉结,感受这个陌生的名字,“我也想有字。”
“大楚男子年满十六,都有字。”连煜说,“女子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应小蝉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捏着连煜的脸,景卿景卿地叫着。
连煜一把拍掉她的手。
大楚第一杀神,何曾被人这样捏圆搓扁过?哪一个不是带着敬畏向他俯首?
“景卿,话说,他们为什么那么怕你?”
连煜说:“因为我杀了很多人。”
“那也不值得如此害怕吧?”上过战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身上背负着血海?
连煜眯缝起眼睛,思绪回到十年前,那记忆虽久远,却仍历历在目,回忆被鲜血染红了,人的惨叫萦绕在耳边经久不散,他不愿再想起,也不会把此事向应小蝉提起。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再问了。”应小蝉见他为难,便也不再提起此事。
连煜思忖片刻,忽地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杨小婵见这东西是他贴身放的,又用绸布小心包着,便好奇地看去,想知道内中是什么东西。
连煜把绸布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银簪子,是老物件,银子不甚透亮,有些发黑,上面嵌了一颗珠子。
“你拿去吧。”连煜示意。
应小蝉拿起簪子把玩,这簪子看上去很秀气,像是小户人家女子的东西。
“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东西?”应小蝉心下忽地一阵失落,这或许是什么人给他的,他才贴身放。
不过她转念一想,连煜于她,不过是有身体关系的人,他有几个女人,他心里在乎谁,这是她无法左右的事情。
她要做的,就是付出身体,叫他满意,好换取对族人的庇护,仅此罢了,不是吗?
连煜对这簪子也不多做解释,怕说多了生乱,只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你就拿着吧。”
那么一根平常的珠链,她都视若珍宝,想来这簪子,她也会认真爱护。
这物对连煜十分重要,本应遵着嘱托,给他在意的女子。
只是眼下,他没什么在意的女子,应小蝉离他最近,那便送与她好了,也算了结一桩心愿。
“方才你所说在长公主府上遇到北燕人的事,虽然已知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我却还是得进宫禀明圣上,否则会招致圣上怀疑。”
连煜松开她,在长安街分别。
应小蝉望着他骑马而去的身影,心下一阵空落落的,这人对她应是无情的,她也该学着,莫把那一点依靠错当成依恋。
“夫人,可以出发了吗?”车夫问。
应小蝉对这称呼感到陌生,她心中谨记吴嬷嬷的教诲,垂下眼眸:“我不是夫人,叫我姨娘便好。”
车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也是因为从未见世子对哪个女子上心,他这才顺口说错了。
“请慢一点回去,我想听听街上的声音。”
应小蝉生性是个喜欢热闹的,只是终日被困在院子里,薛姨娘联合着其他人孤立她,她憋坏了。
因着连煜的保护,她渐渐地对临京不再那么害怕了。
“糖葫芦!卖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忽地车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一阵香甜的气味钻进应小蝉的心里,她叫车夫停下。
小贩见这马车异常华贵,忙凑上去问贵人要几串糖葫芦。
应小蝉不敢把头探出去,她的长相终究还是有几分显眼,浅浅的眸色和略显高挺的鼻梁,势必会叫小贩认出她北燕人的身份。
“一串。”
应小蝉把手伸出去,小贩忙不迭双手奉上。
只是小贩眼见对方没有给钱的意思,才又开口说:“夫人该给我两文钱。”
车夫冷哼一声:“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看得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
小贩见车夫说话颐指气使,有些怕了,一串糖葫芦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若车里坐的真是什么暴脾气的大人物,他哪里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