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施舍出去的恩宠,总是被感激涕零地接受。
她习惯了。
可连煜不动。
常胜侯瞥他一眼,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瓷器与桌面触碰的时候,发出细小的脆响。
是常胜侯的不满。
连煜依然没动。
“这孩子,昏了头,还不快谢恩?”
常胜侯面色不悦,出言提醒。
长公主看向连煜,虽知道他向来不拘一格,只是,一直站着不动没有表示,未免太失礼了。
“多谢长公主抬爱,只是……”
连煜再拜下去:“这桩婚事,我不能答应。”
长公主手上的茶杯晃了一下,她抬起锐利的眼眸,重新审视了连煜。
如果她没有听错,常胜侯这个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野种,拒绝了与郡主的婚事。
常胜侯眸色一沉,也重新地看向连煜,他这个义子,从来都不是一条听话的狗,他怎么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也许是时候重新让他记起他的身份。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
常胜侯寥寥几个字,是命令。
长公主面色难看起来,心中盘算,若不是女儿对他实在情根深种,这颗高傲的头颅她非得拿下来当酒杯不可!
“看来,今天本公主来的不是时候。”长公主起身。
常胜侯躬身道:“我教子无方,叫长公主您见笑了。”
“那就好好管教。”长公主瞥了连一眼,拂袖而去。
什么狗东西!
不识抬举!
看来是非得叫他吃些苦头才是!
“恭送长公主!”
待长公主离开后,常胜侯叫连煜跪下。
“将本侯的鞭子取来!”
众家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去。
常胜侯说的鞭子是供在祠堂的,从前随他征战沙场的那条。
鞭子上有无数细小的铁钩倒刺,一旦被碰着,人非得掉一层皮肉不可。
这父子间的事,总是会过去,可这递鞭子的人,可就不一定能幸免了。
“耳朵都聋了吗?”
常胜侯闷哼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霎时间,桌面从当中碎裂开来,上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家丁们一看常胜侯真的动了怒,忙去祠堂,把那条鞭子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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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蝉侧躺在床上,睡不着,但方才又消耗太多,乏得很。
手上握着那根簪子,映着她苍白的面庞。
她向来把陪伴连煜,当做报答他照拂族人的恩情,可是,此刻她心底里却乱得很。
连煜当众把应小蝉扛起来丢进了房里,这消息,岂能不传到薛莺儿的耳朵里?
她一怔,竟生生地将手中的簪子给掰断了。
“你没诓骗我?”
丫鬟说:“那还能有假?前院的人都看着。北燕人还咬了世子一口,真的是野蛮。”
薛莺儿跌坐在凳子上,匣子里的珠子散落一地都无心去捡了。
倘若从前她对连煜的垂怜还心存一丝幻想,那么今日所有幻梦就全都醒了。
丫鬟见薛莺儿这幅样子,免不了想安慰她几句。
“薛姨娘你也别着急,听说今日长公主来府,商量世子与长宁郡主婚事,那北燕蛮子得意不了多久。”
“竟有此事?天助我也。”薛莺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来,她讨不到好,应小蝉也别想骑在她的头上。
“走,去会会她!”薛莺儿带着丫鬟,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应小蝉在的屋子。
因她们走路的声音极细小,而屋外又连绵地下着大雨,应小蝉趁机在自己的心事之中,也更听不到其他人进来的脚步声。
直到薛莺儿在床边坐下,抬手抚上应小蝉修长光洁露在被子外的小腿,她才有所察觉。
“你做什么?”应小蝉发现薛莺儿,慌忙地坐起身来,用被子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
可她脖子上那些青紫的吻痕,她看不到,也没遮住。
叫薛莺儿看见了,只道应小蝉是故意露出来耀武扬威的。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恬不知耻。”
应小蝉习惯了薛莺儿的阴阳怪气,并不理会她。
“明明有走的机会,却非要留下来做妾,我看你是独一个,”薛莺儿蔑视道,“世子都要娶妻了。”
“不会的!”应小蝉攥紧了手中的簪子,坚定地摇头,“不会发生那种事。”
“有时候,我是看不透世子的。”薛莺儿说,“可看了你方才的模样,我全都明白了。”
应小蝉捂住耳朵,不要听薛莺儿说话。
薛莺儿非要掰开她的手,叫她听。
“长公主都亲自来商议亲事,难道还会有假吗?世子为了睡你,倒是什么谎话也说的出口。不过,你确实生得美,连我这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把你压在床上。”
应小蝉生得白,丁点儿的变化也藏不住。
薛莺儿见她鼻头微红,心下越发得意了,要把她说到哭不可。
应小蝉知连煜对自己的情义,并不被薛莺儿挑拨,只是薛莺儿太讨厌,非得想个法子叫她走不可。
应小蝉于是对薛莺儿说:“你说再多,也动摇不了我半分。因为,我留下来,不是因为世子,是为了我的族人。倘若我的族人死尽了,那世子对我而言,也毫无意义。”
应小蝉才说完,忽地察觉门轻轻地被人推开了。
一道身影拉长了,正笼罩在应小蝉惊愕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