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连煜也再无什么好避讳的,他冷笑着望向这个以“义父”之名实“囚禁”之实的人,以前,他甘愿为傀儡,而现在,他有了非反抗不可得理由。
“你真可怜。”连煜对常胜侯说。
“我?”常胜侯惊讶,这从养到大的崽子竟敢咬他一口,轻飘飘软绵绵的一击,竟有些好笑。
“你的教导?”连煜道,“倘你说的那些是真理,那会令世间的圣人蒙羞。叫我信你?等星尘堕地,等天地颠倒再说。”
常胜侯的笑意越发地瘆人了,连煜倒板上钉钉是慕仪的亲生子,平日里一言不发,心里却有这么多的主意。
“真可惜,你们母子都选错了。”
连煜嗤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娘死前对我说……”
常胜侯看向连煜,却发现连煜故意地把话语停在这里。
只道这小崽子长大了会咬人,咬了一口,才发现原来是狼崽子。
“娘说,她从未对你……”
“够了!”常胜侯不肯再听,竟以剑做刀,朝连煜劈了下去。
连煜抬剑去挡,只是常胜侯每一击都似乎有千钧之力,他被逼得步步后退。
连煜找准机会反击,才迅速拉开距离,他目光紧盯着常胜侯,手指轻轻地从剑身抚过。
这一把名家淬炼宝剑,在绝对碾压的武力面前,似乎有那么一分不堪一击,生生地被砍出两个豁口。
“挑衅我,激怒我,”常胜侯早瞥见他抚剑身的动作,轻蔑地笑一声,“这蠢事,你到底还要做多少次?”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连煜眼睛里泛起了红,杀意渐浓。
常胜侯忽地察觉到一丝疼痛,他抬手按了按脖颈,那里一处小伤口正在细细地渗着血。
“呵,不错。”常胜侯道,“也不枉我叫云清道人教你练剑。”
“不要再用那种语气自居!”连煜咬牙道,“你不是什么义父!你也不配!”
“突然间这么凶,倒是我从前错看了你。”常胜侯并不脑,“为何?为她?”
常胜侯朝应小蝉的方向看了一眼。
连煜不承认。
那就是认了。
常胜侯阴恻恻地笑起来:“你以为,你和我不同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聪颖如你,当然听得懂。”常胜侯说,“你比我,更可怜……”
连煜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都被愤怒所冲击,他所能想到的,只有全力一击,让常胜侯彻底地闭上嘴巴。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忽地,一阵秋风席卷落叶,从他们中间翩然而逝。
一名白衣道人飘然而至,以拂尘将他二人分开了。
“看来,我来的刚刚好。”
“师父?”
云清道人拍了拍连煜的肩膀:“才几日不见,你又惹麻烦了。”
常胜侯收剑入鞘,云清道人名扬天下,实力不容小觑,虽当年收连煜为徒是为还人情,但时日一长,他对这个徒弟倒多有爱护,若再对上云清道人,常胜侯未必有胜算。
总有更合适的时机。
常胜侯走进宅院。
云清道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彻底松一口气。
“为师来的还算及时吧。”
“没有你,我早杀了他了。”
云清道人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你云清道人这么空?怎地想来找我?”
云清说:“近日我掐指一算,你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我哪一天不是?”
“恰似遭火焚烧屋,天降时雨荡成灰,这一次,是险之又险了。”
“那师父要眼睁睁看我去死?”
云清道人无奈摇头,虽然徒弟又粗鲁又无礼,谁让自己只有这一个徒弟。
“不远行,这是你唯一保命的方法。”
“哦。”
云清道人怒道:“你这家伙,为师这般关心你,你就一个字?”
“谢谢师父。”
云清道人气得连连摇头,谁让这是自己唯一的徒弟,难道真杀了不成?
“罢了罢了,我的命中劫数。还好我马上就云游去了,不然非被你气死。”
走之前,云清道人注意到了长廊下的应小蝉。
应小蝉见这位道人面目和善,又是连煜师父,因此忙向他颔首。
“不错,你就是镜瑶姑娘,难怪那小子如此牵肠挂肚。”
云清道人说完便离开了,可他没料到的是,应小蝉根本不知道这位镜瑶姑娘是她自己。
连煜顾不得自己伤势,生怕事情有变,拉着应小蝉往府外走,二人上了马车才算安心。
应小蝉担心他,想问他为何跟常胜侯争吵,可是见他闭目养神,也只得先把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而且,她只是一个妾罢了,有什么资格过问连煜的事情呢?
多问的话,会叫他生气吧。
而且……他赶走了薛莺儿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个让他神魂颠倒的镜瑶姑娘吗?
他师父应该是只知他有个红颜知己,却不曾见过那女子容颜,因此才错认了她。
应小蝉不知为何,心下很委屈,连煜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箍在怀中,可心里却有另外一人。
这事情太复杂,她不明白。
明明已经想好了是利益的交换,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痛呢?
她右手攥住了左手的手腕,以前每当她遇到不解的事,就会攥着手链,就仿佛师父在身边能把心事全部述说给他一般。
如今珠链找不到了,可述说心事已成了习惯。
连煜正闭目沉思,忽地察觉一滴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抬眼,正对上应小蝉盈盈的泪水,看到她右手攥着左手腕。
“你……你醒啦……”
应小蝉忙抬手把脸上的泪擦干了,露出一副假笑来,疑心是自己不小心哭出了声。
“你又在想别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