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了拢湿漉漉的衣衫,却只觉得更冷了。
只是突然间,水面上漂浮的另一个人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那人是连煜。
昨夜她从悬崖上跳下时,他似乎也跟着跳下来了。
真是个怪人。
此刻连煜浮在水面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霍芷将他拖回岸边,一探,发觉他还有气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尽力救他。
连煜再醒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仿佛被一片黑布给蒙住了,他抬手一摸,脸上空空如也,周围只听得火焰迸裂之声,一侧面颊被烤得有些发烫,他噌地坐起来,忽然间察觉腹部一痛,想起昨日被霍芷捅了一刀,抬手摸去,却发现伤处敷上了药。
“你可算是醒了,好点了吗?”
耳畔传来霍芷的声音,连煜又惊又喜,听她的声音应该是没事。
“现在天黑了吗?”
霍芷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漫天低垂的繁星答:“嗯。”
“火有光吗?”
“自然有。”霍芷听他连问这两个问题,心下有了猜测,举起一根点燃的木柴在他眼前挥舞,他的瞳孔对火光没有反应。
连煜自己也猜到了,真是……意外的收获。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霍芷双手叉腰看了看陡峭的山崖,“眼下是无法从这边爬上去了,那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连煜道,“反正我一个快死的人,也不在乎眼睛失明这件事了。”
霍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也十分地过意不去,一想到她刺下去的那刀如此之深,她自己也是十分自责。
连煜虽看不见了,却也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凑过去问:“你伤我这么严重,打算怎么补偿我?”
霍芷见他这幅模样,心下顿时不自责了,只冲他做个鬼脸:“呸,登徒子!”
连煜笑了笑,正色道:“我倒是真有一桩事情要麻烦你。”
“什么事情?”
“劳烦你在火堆旁边扯一根藤蔓,晾晒我的衣物。把我放在火堆旁,我成了人干,衣服却也干不了。”
霍芷点头,原是如此。
等她扯好藤蔓,向连煜伸手,连煜却不见又任何反应。
霍芷才记起来,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她清了清嗓子:“把你的湿衣服递过来。”
“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霍芷争辩道:“可你的手还好端端地长在你的身上。”
“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连煜的声音里倒有几分委屈,“如果不是某人用有毒的匕首刺中了我……”
“好了好了!真的是!我帮你还不行吗?”霍芷自知理亏,只好先把他怨妇的嘴巴给堵上了。
手攀上他衣领的瞬间,霍芷的脸有些微微地哄了,他到底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而且,由于常年习武的原因,他身材修长匀称,体格健硕,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身上,足以叫人联想到衣服下起伏结实的筋肉。
连煜察觉到她恍神,开口道:“霍姑娘刺我那一刀干脆利落,现在倒扭捏起来了?难不成姑娘怕看过了我的身子便要喜欢上了我?”
霍芷被他一语戳中了心思,自然不愿承认,赌气道:“有什么好看的,才不是。”
仿佛是为了呼应自己坚定的语气,她下手的力道也凶狠起来,一下子将连煜的上衣扒了下来。
只是她始终不像她嘴上说得那般,他书生一样的面孔,却有一副并不病弱的躯体,每一寸筋肉都彰显着力与美。
更引人瞩目的是他身体上布满的大大小小的伤痕,那般的狰狞。
霍芷不敢再看了。
连煜似乎从她的沉默中察觉到原因,只是转过身去,将衣服递给她。
“像霍姑娘这样的正人君子,绝不会偷看本侯的,对吧?”
霍芷正色:“那是自然。”
霍芷接过他的衣服,眼睛却还是好奇,使劲地在他身上看呀看呀。
“你身上那些鞭笞的痕迹,像是极早就有了,想来是你小的时候不听话,被你义父教训才留下的,下手真重,你小时候该有多顽劣?”
“一个七岁的孩童在自家的院子里目睹母亲的惨死,被陌生人掳去不肯开口说话,如果这算是顽劣的话,我想这一顿打便不算莫名其妙。”
霍芷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故事,随即又问:“那你背上四道这么大的疤,又是怎么来的呢?是不是你在战场上杀北燕人的时候,被他们复仇了?”
“那个恶人,以前我称呼他为义父,他设计杀我,用四条铁链将我锁在悬崖下,倘若他是北燕人,那此举也算得上复仇。”
霍芷没料到看起来翻手云覆手雨的常胜侯,光鲜的外表下竟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往事,心底里生出许多愧疚,或许,这个人并不像应远桥说的那般坏。
“不过说起来,我身上有个伤才最值得称道。”
“值得称道的伤口?”
“有一种蛊毒,名叫情蛊,你可曾听过?”
霍芷摇头。
“一旦中蛊之人动心了,毒便侵入到他五脏六腑中了,等黑线从手腕处蔓延到心口处,那么这人也就命不久矣了。”
霍芷怀疑道:“你说的这人不会是你吧。”
“是不是我,你上眼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霍芷心想连煜这人不像个痴情种子,可他说得又煞有介事,那便信他一次,她便探头瞧去。
火光昏暗,她伸长了脖子看去,还没看清楚什么用情至深才会发作的情蛊,先被连煜在额头上敲了一下。
“好痛!”霍芷大叫起来,幽怨地瞪着她。
“才说了你是正人君子,怎么这会儿又偷看我?”连煜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