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宜和杨砳领完证的那天晚上,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是程乐游。
程乐游第二天就要远赴英国,两人间的那些磕碰被离别的伤感冲刷干净,宋同宜和程乐游头碰着头,一遍遍问她:“公寓租好了吧?和室友联系过了吗?下了飞机学校来接吗?导师看起来好不好相处?”
程乐游被问烦了,她转过身看着宋同宜的侧脸,说道:“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该和我一起走。”宋同宜听不出来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所以没开口。
程乐游的嘴巴没停,只是转移了话题,她拿起宋同宜刚给她看过的结婚证打开,露出了红底双人照,“你笑得还挺好看的。”然后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宋同宜,新婚快乐,我只能祝你……永远不后悔。”
宋同宜接过红包,厚厚一沓。
“你不要只照顾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宋同宜听了,终于忍不住,抱着程乐游哭起来,一开始还是克制的小声呜咽,后来变成放声大哭。程乐游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嘴里的话却不靠谱:“杨砳现在一定恨死我了。老婆在新婚夜晚上和别人抱头痛哭。”
宋同宜被她逗笑,两个人一晚上哭了笑,笑完哭,到了第二天早晨只能双双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下楼。杨砳一早等在她们宿舍楼下,准备一起去送程乐游。
程乐游在机场办完托运,准备进安检的时候又转身抱住宋同宜:“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的工作室已经一骑绝尘,到时候我直接入职。”
宋同宜忍不住又要哭,程乐游见了她这幅样子,松开她转身进了登机口,只给她留下一个潇洒挥手的背影,再没回头。
送走程乐游,宋同宜和杨砳在外面吃了潮汕牛肉锅,又去商场里添置了一些东西,决定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晚。杨砳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师傅拉着他们在旧城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条巷子口,巷子太窄,出租车开不到他们家门口,下了车还要走一截。走进最后一条窄巷的时候,宋同宜对杨砳说:“我还没和我爸妈说呢?你说我爸妈要是骂我怎么办?”
杨砳捏了捏她的手,告诉她:“放心吧,他们不会骂你的,他们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
回到家,宋同宜忐忑地拨通了老宋的电话,她决定速战速决,电话刚接通,没等那边发出声音,宋同宜就一鼓作气,“爸,我和杨砳结婚了!”
电话那头是可怕的沉默,宋同宜看了一眼钟表,又试探地开口:“爸?”
“宋同宜!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说一遍。”老宋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
宋同宜拿着手机远离耳朵,又嗫嚅着:“我结婚了,和杨砳。”
“宋同宜你到底在胡闹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商量,你以为你是十五岁在玩儿过家家吗?你怎么能嫁给老杨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杨砳呢?叫他接电话。”老宋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不断传来,宋同宜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了免提。
宋同宜犹豫地看了杨砳一眼:“他……现在没空。”
杨砳听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把电话给他,宋同宜犹豫了半天才把手机放到他手里。杨砳接过电话就去了阳台,她只听到杨砳说了一句“宋叔”,之后就再也听不清。
过了一刻钟,杨砳从阳台出来,一脸平静地把手机又递还给她:“你爸还有事儿问你。”
宋同宜胆颤心惊地接过来,见杨砳走进卫生间后才开口:“爸。”
“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在你们那里办还是回家办,还是两场都办?房子要在哪里买?我们给你出首付。租房子算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杨砳和老宋说了什么,老宋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
“过段日子再说吧,我和他工作都很忙,现在还没时间。房子以后再买。”
“你你你你,说你什么好!”
老宋刚刚知道女儿结婚的消息,就在新女婿身上体会到了深刻的认知失调,他这人情感向来大开大合,爱屋及乌是常事,恨屋及乌也不意外,爱女婿好像就不够恨老杨,恨女婿又显得不够爱女儿。
老宋思索了半天,只好继续沉默着。
宋同宜见老宋不说话,她缩进沙发里,扭头看着窗外那轮上弦月,声音闷闷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爸,我想你们了。”
“你看到月亮了吗?我们现在看的是同一个月亮。”1
爱在一瞬间就占据上风。
老宋叹了口气,决定认命。
“你啊!家这边我和你妈可以帮你张罗,你们那边自己也上点儿心。”老宋说完挂掉电话。
听完老宋最后一句话,宋同宜放下手机,这一招屡试不爽,她知道老宋已经把杨砳纳入自己爱的羽翼下。
杨砳已经冲完澡,她光着脚向杨砳走过去,问他:“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杨砳放下手里的箱子,他的东西昨天才搬来,还没整理,“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真的?”
“当然。”
杨砳推了下眼镜,水珠顺着头发滴在地板上,又说,“快去洗澡吧,不早了。”
宋同宜洗澡洗得心脏通通乱跳,她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昨天没做的事今天总要做的。等她换好家居服,吹干头发拉开卫生间的门,杨砳正抱着手臂斜倚着墙等她。
“今晚我就不走了。”杨砳摘下眼镜拿在手里。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