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
“我那天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吧。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详细一点,我甚至都可以写一篇论文出来。”
“你是不是怪我十八岁的时候失约?我后来……去找过你的……”
宋同宜打断他:“我是怨过你一段时间,但是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原谅这些事了。杨砳,就算我们十八岁就在一起,就算没有周云,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的。”
杨砳听到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是一串叽里呱啦的法语,他停了很久,思考平行时空里的他们十八岁在一起后仍然会走到这一步的可能性,最后只对她说出三个字:“回来吧。”
他看到办公室的玻璃上倒映出他充满期待的脸。
“我不会回去的。”
听到宋同宜的话后,玻璃上的那张脸变成自嘲的笑容,他只能笑话自己。
对面也轻笑了两声,“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办公室里。”
杨砳用那只裹满纱布的手遮住玻璃上的人影,掩耳盗铃,仿佛看不见自己的脸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就不是他一样。
“承认吧,杨砳,你从工作中获得的乐趣比从我身上得到的乐趣要多得多。”宋同宜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耳边的声音消失,他又拨回去,这次变成无人接听,他又一次发现了她的狠心。
杨砳从公司出来回到酒店,发现客房人员在他的床上用毛巾折了一只大象。他把那只意外出现的大象丢进垃圾桶,好让床恢复原来的状态,他喜欢酒店就是因为这里的每一天都一模一样,桌子的角度,被子的折痕,洗漱用品的摆放位置被刻板地固定,重复的日子里时间好像就能快一些。
他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要是宋同宜愿意,他倒是乐意每天拉着她住酒店的,但她好像觉得有个房子很重要,可是她住在他买的房子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开心。
他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起来去洗了个冷水澡,擦干头发后又倒回床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工作上的细节,不知不觉就做起了梦。
梦里是宋同宜出院那天,他坐在她的病房门口,听她的来访人向她道谢,那位年纪大一些的送给她一张自己在江边的照片,不久前才被他“威胁”过的孟小姐和她说要回去照顾母亲。
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一角看到宋同宜穿着病号服微笑着和她们说,是她们自己足够勇敢才救了自己。
“我就站在这里,和你们的过去一起,向你们道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仿佛穿过门板,他好似被她的视线灼伤。
突然之间门消失了,其他人也消失了,宋同宜站在他面前,她要道别的人变成了他,她捂着小腹,嘴角突然涌出一股股鲜血,就像她出车祸那天,那些血沾到她的前襟,又一滴滴流到地上。他慌乱地想走过去帮她止血,却怎么也抓不住她,他只好向她狂奔,可她还是一个劲儿地笑,笑着和他说再见。
快要抓住她了,他的指尖触到一股冰凉的血,杨砳惊醒,他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毛巾,梦里比现实可怕多了,她可真是狠心。
凌晨四点,却再也睡不着,他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堆碎纸块慢慢拼起来,这是他在家里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应该是宋同宜走的那天留下的,被撕得太细碎,他这么多天只拼好了一半。
等到东方既白,杨砳终于拼好了所有的碎片,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粘在一张完整的白纸上,纸上是一句法语,黑色的字符被裂痕分割,即使被重新拼回去那些裂痕也显而易见。
他把这串法语输进电脑翻译,两秒后屏幕另一端终于出现了他看得懂的中文。
【我不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你不会爱是一种不幸】
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