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心里什么都清楚,苏迟松了口气,他也确实不该小看她。
“新帝登基,随即就要册封皇后,可照陛下这态度,我心里实在没个准。”
“倘若我做不成这个皇后呢?倘若你父亲不肯封后呢?”
苏迟清俊的长眉紧蹙着,五官躲在阴影下,却更显深刻。
“没有这个倘若,也不能有!母亲,第一步路走错了,后面的路也正不过来了!”
母子二人语言来去间,各自心里便已明白她们前面的路怎么走了。
新帝远在西北的夫人回来,按理来说是件大事,毕竟是要封后的人,可如今却如妇人归家一样,半点波澜都不起。
人来之前,苏迟就已亲自面圣告知此事,苏浚点头,命人在长淮宫摆了一桌宴席,可阮氏同两个儿子来到宫里后,还要等着苏浚过来。
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躬着腰跑进来,说让他们再等等,陛下马上就来了
苏迟叫住了小太监,问他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一直低着头,细声道:“回二皇子的话,奴才是落寒宫的守门人。”
落寒宫,胡婕妤住的地方。
他摆摆手,让人下去,母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都不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下马威么?
信安皇城住了几代帝王,处处威严,连苏还这样好奇心重的孩子都收敛了些,只敢坐在母亲旁边,可眼珠子却是管不住地乱转。
他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可毕竟是皇宫,这还是第一次来呢!少年心思浅薄,哪里能想到这里其实是个吃人的虎口,以后让他差点走不出来呢!
阮氏在旁边提点着,让他不要乱说话,多守规矩,苏还听多了,有些不耐,在母亲和哥哥面前发牢骚:“大家都是一家人,要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啊,难不成我以后还真要天天给爹请安!”
他话才说话,长淮宫的小太监进来,说是陛下来了。正在这时,宫门口有人喊道:“陛下到!”
三人走至殿外,便见苏浚头戴金冠,身着明皇龙袍,气势威严走了进来。
阮氏抬眼看了丈夫一眼便敛了眼神,明明才有几个月没见,怎么会这么陌生,像是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样。
酸涩之意上涌,她硬生生压了下去,在皇帝还离自己有几步远时,先下跪拜见。
苏迟跟在母亲后头,跪拜父亲,三子苏还却呆愣愣站着,没有动弹,直到苏迟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反应过来,有些生疏地学着哥哥行礼。可少年在低头那一刹那,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以前才不这样呢,哪会要给父亲下跪磕头。
苏浚是高兴的,儿子妻子跪在他的面前称臣,这样的臣服让他感受到了宝座的魅力。可人在疯狂前征兆总是隐藏的,权力的光辉让人看不清它腐蚀人心的魔力,苏浚便是如此,他的眼里看不见自己的妻子、儿子,只有臣服在自己面前的凡人。
“都起来吧,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现在也累了饿了。”
几人随苏浚一起走进殿内,一道道菜呈了上来,看着苏浚入座,阮氏才跟着坐在旁边。
宫人在旁边夹菜舀汤,饭桌上一个人都没有说话,苏家不知有多久没有吃上一顿团圆饭了,亲人团聚,明明该是轻松愉快的气氛,可愣是吃成了“断头饭。”
苏浚没有吃多少就放筷了,他一放筷,众人也赶紧跟着停下,苏还没有注意,拿着筷子在挑着羊肉吃。
看了小儿子一眼,男人没有多说,站起身道:“你们再吃着吧,朕还有事!”
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让他留下的话,又是下跪恭送,苏还嘴巴里还嚼着羊肉时,就被哥哥拉着跪在地上送父亲离开。
直到苏浚离开,饭桌上的气氛才好了些,可大家也只动了几次筷子,便停了下来。
苏迟和阮氏是没有胃口,苏还却是因为这些菜里唯有一道烤羊肉能入口,等最后一块羊肉肉吃完,他也不想吃了。
一桌席就这样散了。
阮氏住长淮宫,说是累了,要先休息,苏迟点点头,带着弟弟一同去了他的宫殿,这一夜,谁都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