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还一个人坐在兰佩宫主殿的墙瓦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下头正有御林军巡视,见有一人竟在兰佩宫上头,仔细一看又不是二皇子,领头的侍卫伸手喊道:“是何人在那里,还不速速下来!”
苏还看他,犹犹豫豫站起身来,却不知怎么和这些人说自己的身份。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走出来,道:“这是三殿下,还不快快请安?”说话的正是苏迟。
侍卫们听了,心里惊讶,却赶紧跪地,朝苏还行礼。
少年郎摸摸额头,有些不知所措,见此,苏迟也不怪罪,只让他们去别处巡去。
“哥。”
见哥哥也上了瓦顶,苏还摸摸头,有些拘谨道:“我是不是不该上来的,好像这里的人不爱上房顶。”
他确实不该上来的,身份已变,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要是让人瞧见了,总归不好,可苏迟却只是笑笑,他盘腿坐在顶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弟弟坐在这里。
苏还见了,才放心坐下。
“哥,我想回去了。”少年低垂着头,一脸沮丧,像只斗败的鹌鹑似的,让人觉着他受了什么委屈。
苏迟看他低着头,用手指随意画着黄瓦,痕迹一道一道印出来,笑笑道:“初初来时定是不习惯的,过两三个月就适应了。不是爱吃羊肉么,明个我让御膳房的人多做几道西北菜。”
男儿悄悄吸了吸鼻子,道:“就是不习惯,才第一天来就不习惯。我不想待在这儿,我还是想回去。”
可是你回不去了呀!
“还有爹,他好像不喜欢我和娘来,这次见了我们,他也不高兴,我本来还等他问我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呢,可他倒好,一句话都没说。”
苏还十五岁,这个年纪不大不小,还在西北时,因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比起苏迟,更受父母疼爱保护,难免稚嫩些,考虑事情也十分浅薄,即便知道父亲做了皇帝,他还是不能适应自己的身份,苏迟知晓幼弟迷茫,也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在西北草原驰骋马上自由的少年人已经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宫里谨言慎行的皇子,那个会关心孩子的父亲也不在了,只有高堂独坐的皇帝,他是天下的君主,是民父,却独独不是他们的父亲。
守业更比创业难,前面的路,不会比以前的还要好走。
苏迟随苏浚打江山六年,历经生死,宝剑磨炼已有锋利姿态,那些荒凉迷惘早就在一次次刀光剑影中抹杀了,建功立业,青史垂名,他一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男人拍拍弟弟的肩膀,只道:“不用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要是闲得慌,就去神机营,那里有意思多了!”
他起身离开,留着苏还一个人在上头继续看着他的星星。
落寒宫里,皇帝搂着温香软玉闭眼休息,女人乖得很,青丝盘旋着,卧在男人胸前不动,生怕打扰帝王安寝,尽管心里有一堆问题,可还是憋了回去。
本来说好了,皇上今日是要在落寒宫用膳的,胡婕妤还说要亲自为陛下开厨,做道糖醋鲤鱼,可没想到皇上突然遣了她宫里守门的小太监,让他去长淮宫传话,小太监走了没多久,皇上就换好衣服,也离开了。
长淮宫一直空着,胡婕妤奇怪会有何人在哪里,可她半句话也不问,恭敬送皇上离开,她容貌虽美,在宫里却算不得什么,可能陪在皇帝身边这么长时间还不受冷落,全靠她有分寸,从不多问,从不多说,皇帝十分满意她这点儿。
胡婕妤原本以为皇上今日不会过来了,可没想到,她正要安寝时,宫人又说陛下来了。
女人急忙起身,穿好外衫就出门迎人。
今日皇上又留宿在她这儿,看起来十分疲累,在胡婕妤以为皇上睡过去时,却听男人道:“今日朕在西北的夫人过来了,方才便是看看她去。”
西北的夫人?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吗?
胡婕妤心里一动,微微抬起头道:“臣妾是不是该去拜见夫人的?”她本来是要说皇后的,可想到陛下还未册封,还是改了口,陛下怎么叫,她就跟着来。
皇帝轻轻拍了拍爱妃的手,微微笑道:“你有心了。今天倒是不必,以后才去吧!”
胡婕妤“嗯”了一声,又把头轻轻靠在男人胸前,心里一番盘算。今日虽然不用她去拜见,可以后再去,看来这夫人定是要封后的了,也不奇怪,毕竟是夫妻。胡婕妤自知自己家世不好,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她也不会去争那个皇后的位子,只盼老天送她几个儿子,她做不了皇后,可却能做太后啊!
女人闭上眼睛开始做起美梦,苏浚闭着眼,却一点睡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