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宁宫
白日的事也传到皇帝耳中,宋美人就在一旁哭诉着,她年纪小,哭的时候不像街边的泼妇批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而是梨花带雨一般,小声小声地,偶尔有尖尖细细地嗯嗯声,让人听了也不觉得心烦。
看着皇帝闭眼听着外头的丝竹声,像是不在意自己的冤屈,宋美人更委屈了,就在地上斜跪着,轻轻把头靠在男人的膝盖上,委屈道:“陛下,您在听臣妾讲吗?”
苏浚这才略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阮氏是朕的结发妻子,你见了她,连起码的拜见也没有,她自然生气,要好好教训于你。”
宋美人不干了,抬头看着她,那双眼里都是满满的委屈。
“陛下,若她是皇后,臣妾定会磕头拜见,哪个礼都不会错,可她偏偏不是呀!”
这
话说到后头,声音也越发轻了,宋美人看着皇帝,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话,是埋怨,也是试探。
可她这点儿小伎俩一下被苏浚这只老狐狸看穿了,男人靠坐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美人被这眼神吓到了,只讷讷地喊了声陛下。
苏浚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心里又是思量。
他确实不想立阮氏为后,可今日发生了这种事,再加上周度今日送来的一封奏折,他心中的天平又往一边倒去。
阮氏虽未封后,可好歹也是他在民间的妻子,今日宋氏一番挑衅,何尝不是在打他的脸!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宋氏是豫州州牧宋恒献上的女儿,宋家在豫州一带也是名门,让宋氏进宫,无非又是一番利益交换,可今日,这名门的女儿欺压到他头上来了,他原是太给这些人脸面了。
周度说的对,小利可以给,大利却不行,他与这些士族唯有利益交换,没有让步的说法,一而再再而三给这些人利益,便会让人看怂了皇家。
皇后之位,只能留给西北的人坐。
想清楚了此事后,苏浚才缓缓说道:“你也不用再说了,今日之事是你的错,也别在这苦了,收拾好,现在就去长淮宫请罪!”
“陛下!”女人的眼睛睁的圆圆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竟要让她亲自磕头拜见。
本想赌气说一声不去,可现在脑子冷静了,明白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宋美人擦了擦眼泪,小声说了句臣妾就去。
苏浚这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宋美人回了屏睢居,又是打又是砸,没了皇帝在,她像疯了一样哇哇大叫,等没了力气,才收整一番。
要去请罪也不能空着手去,打量着宫里的摆件,待看到自己梳妆台前那些胭脂水粉时,女人得意地笑了一声。
宋美人来请罪时阮氏正在练字,小宫人得了她的命令,不敢到她面前去,只站在门口,说宋美人求见。
阮氏一笑,随手将自己写好的簪花小楷卷成一团,随意扔到盆里:“让她进来!”
主殿里,宋美人屈膝,道:“臣妾给夫人请安!”
她软软一躬就起来了,却见阮氏一直站在自己面前盯着。
这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不久才见到的陛下,果真是夫妻啊,过久了日子,连样子都一样了。
宋美人心里发毛,想着是不是自己行礼姿势不够端正,这才让人抓了小辫子,这野妇虽说看起来不懂宫中规矩,可毕竟做过平凉都督的夫人呀,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规矩!
宋美人心里正嘀咕着时,阮氏终于发话了。
“我说让你起来了吗?”
娇小的女人伸长了脖子,好像这样就比面前这个女人高些,可她的硬气只有那么一会儿,便弯下腰来重新行礼。
阮氏果然是在为难她,宋美人一直弯着腰,半天都没等到一个平身,她蹲得受不了了,身子也开始东摇西晃得的,阮氏这才饶过她。
女人憋了口气,挥了挥手,身后的宫人呈上一个盒子。
宋美人道:“夫人第一次来宫中,臣妾也没见过,得罪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这些东西是臣妾送给夫人的,也算作赔罪!”
“都是进贡来的胭脂水粉,臣妾从不舍得用,不过也算年轻,想用也用不上,连陛下都说了,臣妾这张脸干净地不用涂抹。”
她打量着阮氏那张粗糙的脸,挑衅味十足。
我年轻,用不上,你就不一样了,老成这样,不用不行,用了也不行。
阮氏自然没有被她那么容易就激怒了,她轻轻品了口茶,冷清地看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