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好比那一层层的面具一样,慢慢被揭开了。
任熙那张脸他是见过的,平平无奇,可若是那张脸也是一层面具,不奇怪的,西北异人多,他以前就曾见过有人会制□□,戴在脸上就能换个身份。
若真相就是如此,那……哪张脸才是真的?
苏迟无奈笑了笑,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他只想确认清楚,她……是不是她。
任熙小时在宫里待过一段日子,对那里也不算陌生,只是再大了些,娘和爹就不再带她进宫了。
尚嬷嬷一直在旁边唠叨着,提醒她要时时注意宫中规矩,不可惹事。
任熙嗯嗯嗯点着头,脑子里却不甚清醒,自惠园与那人相遇,这两日来她都没有睡好。
她心绪不宁,一闭眼总能见到阮迟的影子,要是入了梦,他定是在梦里责怪着自己,惊醒时,一摸脸上,都是些黏黏的泪水,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哭了。
真是奇怪,明明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吃喝照旧,游戏人间,她还曾暗骂自己没心没肺,说忘就忘,着实狠心。
有时一个人待着,思来想去才明白,其实只是不够爱罢了。
她爱阮迟,这是没有疑问的,可是她却不够爱他,做不到为他放弃一切。
自小她便明白,世间种种,入了极致之境就会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极端发展。
譬如前魏,昌宁盛世距今也不过四十余年,就被外氏攻占,改朝换代。
譬如任家,一门之盛,风光无二,可鼎盛之时一过,就走上了衰落,灭亡的道路。
而自己那不值一提的情爱更是如此,真爱到极致,便成了捆绑双方的绳索,成了扼制在喉咙处的铁手,一日比一日把人压迫得紧,到了最后,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你死我活,总得不到好结局就是了。
所以,像她一般浅尝辄止未尝不是好的,前有方向,后有退路,总不至于落得个你我难堪,要是真不爱了,甩甩袖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是了。
任熙一点一点给自己洗脑,直到站在长淮宫门前,她才想通几分。
宫人前来禀报,说是任家姑娘就在外头等着了。
阮氏看了一眼儿子,见苏迟放下一道帘子,隔开了来人。女人摇摇头,觉得十分莫名,若是想看看人家长什么模样,隔着这厚实的帘子如何看得到。
任熙轻轻走进来,脚步声都听不到,行礼问安,每一处都做的十分妥帖。
阮氏唤她抬头,仔细打量着人,容貌不算出色,可气质天真,看起来是个脾性温和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任熙一些闲话,少女一一作答。
而帘子后的苏迟,自听到那声音起,他的头高高仰起,整个人靠在了红柱上不动。
男人嘴角弯着,应该是高兴的样子,可那神色却是一脸苦笑。
真的是她,兜兜转转,花费了那么多功夫找人,终究要他亲自来找。
不过是听到声音,看到背影,他就知道是她了。
男人重重喘了口气,他第一次感谢父皇没有同意他退婚。
是任熙呀,原来她就是任熙,苏迟闭眼,心里一次一次念着这名字,以前的疑惑现在都有了很好的解释,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只敢晚上偷偷溜出来玩,她身世显赫,所以从不让他送她回家,那日分别,她说自己的爹娘不同意她嫁人,如何会同意呢,她已经和皇室有了婚约了啊!
原来银屏街小巷里不是他们的初见,她“新婚”之日二人就已经见过了,可她既然知道吴淮死于他的剑下,为何还会与他有一番交际。
是耍玩他么?爱上了,玩够了,再一脚踢开,再不理会。
原本失而复得的心情现在又低落了几分,男人慢慢低下了头,脸色是难得的失落。
任熙朝帘子后面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后面是有人么,她总觉着有个人站在那里听她们讲话,是宫人么?
察觉到她的眼神,阮氏起身,说现在就要带着任熙去偏殿找几个适眼的宫人,以后陪嫁到王府也顺心些。
任熙规矩地跟在阮氏后头,听她吩咐。
本来是要留着人用早食的,可少女句句都是不敢叨扰之语,阮氏也不愿强留,遣人送她离开。